第105章 【军户子求生存18】

据说曾有一位学识超群的考生不幸被安排坐在“臭号”考试,这倒霉虫连续几日被熏得神志不清,发挥失常落榜了不说,回家后还得了一场大病。故而在考生间流传这样一种说法,即科考时谁若是轮到了臭号,那一定是其平时败尽了人品或者祖上不积德才招致如此祸患。

陈桂福想起方承原无意间开的玩笑,靠在墙边一脸木然地挪了挪屁股。

方承原去完厕所回到号房,只见兵丁在甬道上往来行走,严密监视考生,如有移席、换卷、丢纸、说话、顾盼等情况,一经发现,即行查究。

他低下头跟着衙役,衙役打开号房,这时考棚大门关闭,只听公堂击云板声一出,顿时试场鸦雀无声只剩下考生不停翻题的抽气声和低低地哀嚎声。

云板一敲,号房便不能出去,只能待到中午吃饭,或巳时出考场前一小时。长桌案上有贴纸,上写天字八号二排。方承原坐在长条凳上拿起考卷,这试卷边缘用四条大红密封线画着,规定考生不能誊写超出边界。

共十页第一页是印好的封面,县考试卷不用专人誊录糊名,所以封面上只咔有个铃印号戳,写着几行几排考生姓名,仔细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方承原,年十二岁,个小偏瘦,面白无须,曾祖二狗,祖父孝,父亲水,认保人周中。”

还有备用的一小部分软薄白纸,试题卷只有一份,所以考生可在此纸答题当做草稿,然后在转头誊抄在试题卷上。

考场内还没看清题便急着下笔破题,看了前句落后句的不少,这时传入方承原耳中的便有好几个因为粗心大意涂污试卷的考生。

因为靠的近的缘故,他听到对面考生啧啧了句,“就这临场能力,来日中举能疯。”

荀县令出一道时文。题目为“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 和一道试贴诗,题目为“冯妇攘臂下车。”

去厕所时荀县令还特意递了个鼓励的眼神,让方承原有点不明所以。是他一身红杉太骚了么?看清不止自己一个人穿了红色衣服,他松了口气,县令大人对他能有什么企图,一定是这些天绷得紧太多心了。

“大人,二小姐来了,说是给你备了午饭。”一道灵动的女声传来,考务室里荀县令听了,忙让女儿进来,这时候还远不到批考卷,师爷自然不会没眼力见,他应了声便出去给父女俩留下空间。

“父亲。”

荀县令笑着接过篮子,一边看女儿摆饭,一边悠悠说道,“襄儿,你也大了,为父想从本届优秀学子中为你挑一夫君,你可愿意?”

荀二姑娘手一顿,抬眸笃定道,“父亲这么说,定是有年轻才俊的人选了。”

“县试后再与你说。”荀县令微微沉吟,笑道,“这还要看看他的本事,与你是否有缘,不然为父可舍不得。”

制艺的题目,按规定只取自四书。考官任取四书的某一句或一段,跟着题目,接下去,正文自然就是考察学子们对该段经义各自的理解。

但内容有诸多限制,要根据宋代朱熹《四书集注》等书“代圣人立说”,若有与之不同的观点则无法通过考试。

更奇葩的是,文章的每个段落死守在固定的格式里面,连字数都有一定的限制,这就要求考生们逐字的考究。

据说上一届县考,便有考生中粗心大意,草稿纸上破题点题超出预料的沆瀣一气,结果就因为没计算好字,在卷上誊抄完超规定了字数,后悔也没有办法,只好草草做了大结。

明末著名学者顾炎武曾愤慨地说:“八股盛而《六经》微,十八房兴而二十一史废”。

郭沫若《洪波曲》也说:“要做出适合领导人们口胃的八股来,大家都已经感觉着头痛。”

尤其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的部分要求严格对仗,类似骈文,书写难度甚高。

可见八股文有多么变态!若说与唐诗宋词元曲并提,大明八股绝对称得上最绝,逼死人的巅峰。

考生的实际见识和才学在八股文的要求下反而被忽略,可见在极压榨的情况下出彩的文章是多么难得。

天赋者少数,生活还是普通人居多,于是不少考生动脑筋,更有直接舍四书五经,专门钻研为应付考试的,李夫子心里就是这般想方承原这个心爱学生的,见他钻研一些“帖括”的八股文范文选刻 ,书舍买来的程文津津有味,忧心如焚的不行,似乎以为这个学生走了歪路子,掣肘了做文的灵气,却不想方承原只当八股文考取功名的敲门砖,学问不在深够用就好了。

县考自由且没有大考规矩多,一般共试五场,亦有试四场六七场的,本地主考官荀县令早早便定下折中五场。第一场为正场,第二场为初复,第三场为再复,第四、五场为连复。

每场考1天,黎明前点名入场,限当日交卷。

场终后,出长案,依名次先后录取,将其名单送县儒学署备案,方取得参加府试的资格。

正场通过的人最多,也会刷下来一大部分,初复通过的人数比正场少一点,依次递减。到连复时,剩下的考生几乎少如牛毛。

考后当晚放一次榜,如果第一场过了,便是稳了,余下几天那几场可以不去,最后按照名次发案排榜。

八股文对《四书》的理解与发挥,是以朱注为标准的。这个题目不出整章书,只出其中一句,作者不能犯上犯下,只能就这句话来思维、生发,叫做“尊题”。

但荀县令出的这两句上下完全没有联系,若是吃不透经书的,肯定不晓得出处,连意思都理解不了如何能自圆其说呢,显然,考场里已有人急的抓耳挠腮了,比如他对面这位,十四五左右模样的红衣少年,见他瞥了自己一眼,直接气的放下笔,气鼓鼓的瞪了回来。

方承原笑了笑,没有理对面的少年,觉得破题是作时文的首要,好的破题,往往有一种只可意会的妙处,最好能一鞭一掌掴出血痕。

如以“子曰”二字为题,破题为:“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这是不露题目一字而把“子”圣人孔子、“曰”孔圣人的至理名言,二字说得不但非常透彻,而且不能偏题到别人身上,专注自家孔子。

考生们虽说理解各一但大部分开始笔上文章疾书努力,方承原却迟迟没有动笔,他看到那题便回想这两句各自的出处,有没有用典故,前半句出自《大学》:“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而后半句则出自《诗经》:“诗曰: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

这两句看似没有逻辑,前言不搭后语,实则可以不受拘束,暗暗考验考生的临场应变能力,谁能自圆其说的让两句破碎经义原句拼凑出来的题目更合乎逻辑。

毕竟四书五经就那么多,都从里面出题很快就没了,为避免蹈袭,考官便开动脑筋想着法子怎么才能出新题不当连而连,不当断而断呢,四书里截一句五经里截一句一排列组合又是一道新题啊!多混搭下,新题型不就有了!

据说更有甚者,一次出题的题目只有标点,难为了大多数考生,考官头脑一热就拿他们学子开刀,摊上新考法的考生愤愤不平,因此,想出考题的县令也被那届考生揪着骂了一辈子。

若是李夫子看到此题估计要拍大腿乐坏了,比之空洞死板的文章,截搭题真是少得佳趣,他对这个学生最令人头疼的就是思维太跳脱,至于出处典故,对四书五经的理解几年前就已经让他暗暗震惊过方承原吃透的程度了。

考场不乏浑水摸鱼的二世祖,他们有的连四书五经都没有通读过一遍,来县试主要是应付敷衍家里长辈,当下靠乱猜以前课上学的绞尽脑汁混够五百字数。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还是有不少考生精准破题后下笔,这边王文英看到时文题目一怔,微微拧眉,犹豫着动了笔。正对面的钱达见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前半句后半句完全不联系,竟是截搭题,几刻钟后眉尖一挑,想着如何破题钱达却忽然先做起了试贴诗,题意:名叫冯妇的男子力气勇猛惊人和典故出处早已吃透,他面带微笑显然胸有成竹,看向方承原所在的方向眼神也是志在必得。

开考后,王大牛两人急得发昏,左右衙役盯的毫无缝隙,飞鸽也进不来,之后,两人索性破罐破摔随便拿起笔戳写了几页,默契俩兄弟直接睡得昏天黑地。

县考的试题无非时文,试贴诗,律赋,按说往常只重《四书》《五经》一道的时文呀,此外在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考生们写两篇时文交交差,如今添了试贴诗不说,再说这个人……人不如鸟乎?还有冯氏女子抱臂下车,闺阁妇人好生洒脱,感慨着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隔着好几排号房的方大满面色凝重,微微沉吟着下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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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好好过日子
连载中清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