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龙涎香在炉里冒出朦胧萦绕的雾气。
雍正激愤的拍案，对着下面身着补服，八字胡的男人笑道:“好，爱卿无需惶恐，凭谁动你一毫毛，是朕无能也。”
对于田文镜这人，弘历是不了解的，只在一些历史资料中知道此人是雍正朝有名的宠臣，能得雍正赞赏自然也是名孤臣。
自雍正二年起，皇帝颁布的一系列政策，如追赃贪官污吏的欠款，清查亏空都是由田文镜去做的，对于此人勇于任事又清廉，雍正是不吝啬夸奖的。
这场君臣议事，是以皇帝赞许，臣子感恩的形式收场，待退场时，就只剩下弘历一人没有表态了。
雍正待人都退下便批阅折子，半盏茶时间过后，便漫不经心问向一旁儿子：“朕看你欲言又止，莫不是对朕让田文镜去处置有意见。”
这对天家父子的对话，苏培盛是万万不敢冒出声响犯忌讳的，只得小心翼翼伺候雍正笔墨。
弘历哪是为了这事，恭敬的回话:“回阿玛，儿子不说话，并不是对田大人有意见，只是偶然间想起了一个故事。”
见雍正感兴趣的表情，弘历鼓劲大着胆子说了下去。
“儿子前些日子有奇闻，顺天府乡下有个老农，一直兢兢业业的恪守本分，结果乡里便下令嘉奖了一个官位。”
雍正润完笔坐下来，继续翻看奏折，听见弘历话有些好笑的问出口:“这算什么奇闻，有功于朝廷稼穑，朝廷自当嘉奖。”
不过为了鼓励弘历体察民情的作风，雍正又口头嘉奖了下儿子，至于银子，朝廷暂时没钱。
弘历自然不是歌功颂德，所以很快雍正的笑容便消失了，弘历此番说的便是雍正二年颁布的老农顶带制度。
所谓老顶带制度，就是朝廷每年从每乡选择一两个勤劳俭朴又没有过失的老农，授予八品顶带的官位。
原本是平头老百姓，却凭借自已的辛勤劳动获得八品顶带，这不是天降馅饼的好事嘛，那些不是农民的乡村恶霸和地痞也想得到官位。
有了剥削的故事，有些书生秀才愤愤不平又不敢得罪权贵，便润笔写成了话本，弘历也是从侍寝宫女春芳那无聊，翻看的志怪话本。
还是民间书局刊印的，弘历粲然一笑，果然古今中外一个道理，看正版小说的人机遇多。
弘历说完，又从袖里亮出一本折子递给苏培盛，话本里的也不一定真实，几个月前，他特意让福彭派人装扮成商人查看过河南的一些乡里，情况比这还糟。
至于雍正是怎样发怒的，弘历倒是没从他脸上看出来，只一会的功夫，便又传来了几个人训话。
关于他手下的人，雍正多半知晓弘历也没藏私，只是他如今还在上学，不宜锋芒过露，明代宫女住的，重新翻修的乾西二所就是雍正的掩护。
弘历还没退下，雍正便起身，“好了，这些事朕都已经吩咐大臣去做了，乾西二所离御花园近，你年额娘也在那等朕，你陪阿玛顺道去吧。”
本还想去景仁宫看熹妃，闻言弘历只得笑笑去了。
这段日子，他在紫禁城时便跟着精通满汉文的徐梦元和朱轼在上书房读书，下午则教习弓马骑射，随雍正去圆明园也不消停。
可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办差许久的弘时就看这个弟弟不顺眼，今儿来齐妃那求安慰。
偏生后面还有个追着他喊的小太监，更是让他不耐烦的吼出声:“年贵妃在御花园怎么了，爷我……我就是要进去。”
弘历也就罢了，好歹是皇爷爷教养过得，她年氏，一个女人！是贵妃又怎样，还能比他阿哥尊贵。
已近卯时，秋日里天黑的快，御花园里，年氏擦擦汗见日头低落，便抬起已经适应的花盆底欲走。
转身见弘时来有些诧异，可此时她孤身一人，丫鬟们又都叫打发走了，便一时没有反应，呆愣愣看着弘时大步走来。
“你……”
弘时见状便欲抱年氏，年氏怎能让他得逞，挥一挥衣袖慌得闪开，弘时只觉鼻息间一阵温香略过，接着打了个浓厚的酒嗝，捏着酒壶笑道:“美人，你真美，来让爷我抱一下。”
年氏语气僵硬，捏着帕子冷声道:“本宫是你名义上的额娘，三阿哥莫不是吃酒吃多了，还不快拉你主子回去休息。”
听见这话，弘时的笑容带上了阴狠，扫了一眼旁边装聋作哑的太监。
弘时不仅不担心，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去亲近亲近这个紫禁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了，他也料定了柔弱的年氏就算被人欺凌也不敢出声。
她哥哥年羹尧近日里又不受雍正待见，没了娘家人撑腰，后宫里还不是见一个踩一个。
年氏见弘时死猪不怕开水烫，警声道:“皇上和本宫约了今儿赏花，不出片刻便来……”
谁知提出雍正，弘时态度更嚣张的逼近年氏，兴奋地差点笑出声来。
“哎呦，你少唬爷了，谁不知道阿玛国事繁重，怎会有心陪你赏花，倒是可怜了你这娇滴滴的美人，不如爷我来做这个惜花人。”
弘时步步紧逼，年氏只得往后退。
“该死的混账东西……”
见着雍正和弘历过来，年氏可算摆脱了撒酒疯的弘时，顾不得形象歪着脚过去请安。
雍正这一脚下了死劲，顿时御花园弘时杀猪似的哀嚎声传出去，正要看是哪个熊心豹胆的奴才敢踢他，余光瞥见了明黄色衣角，冷汗瞬时浸透了后背的寝衣。
弘时缓了半天才由一旁太监扶着腰起来，半合着眼语无伦次的话往外冒:“呵呵，你是谁啊？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雍正木着脸听年氏的解释，没搭理弘时。
“三哥真是好算计。”弘历虽没有看清，但以弘时一贯性子，孤男寡女他便能猜个大概，走过去伸出根手指头对准弘时的瞳孔轻晃，“想借耍酒疯来逃避嘛，真是胆大包天。”
弘时见着弘历来也不惊讶，还是眨巴眼，呆呆的笑，“四弟你怎么来了，我还要…去宫里找额娘呢。”
弘历笑盈盈的看着作妖的三哥，果然戏精本精了，不过这一场妃子和阿哥的宫廷私密事，弘历作为儿子在场有点多余，便退下。
出了这事雍正没了闲情逸致，年氏的话他半信半疑，却是隐忍着怒火，对小太监厉声道:“朕问你，弘时阿哥和年氏是否拉拉扯扯，你可看的清楚明白。”
“这个……”
对于这个很得他意的太监，弘时自是相信他的忠心耿耿，暗地里用讽刺的眼神看向年氏。
儿子和女人，阿玛这么公正必然是不敢惩罚于他的。
结果小太监目光闪烁，只略迟疑片刻便一咬牙道：“回皇上，奴才…奴才确实看见三阿哥去拉扯贵妃娘娘，奴才不敢欺瞒圣上。”
弘时也顾不得装蒜，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骂道:“你个狗奴才，废物……”
弘时急着向雍正辩解，待看到雍正冷哼一声，连个余光都不给他，顿时没了底气，果然八叔说的没错，一个女人而已，他阿玛真是刻薄寡恩。
当晚雍正便以行事放纵为由，罢免了弘时的差事，在府里静思己过三个月，年氏还没等雍正发怒便自罚在宫里抄写宫规，禁足一个月。
至于知道这场宫闱密事的太监宫女全被杖毙。
雍正虽知不是年氏的错，但作为皇帝，即使这个男人是自己儿子，显些带绿头巾的滋味他无法忍受，便同意了年氏请求。
雍正四年二月里，弘时一出来便又为了老八老九的事去养心殿顶撞雍正。
“主子，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弘时阿哥被皇上过继给了圈禁废爵的八王爷，宫廷内外传遍了，齐妃娘娘当场就传了太医。”
乾西二所里，弘历在抑斋看书，李玉便兴奋的小跑进来，耳语讲他今天的见闻。
弘历举起指头放在唇上示意，教训道：“隔墙有耳，这么兴奋做什么，爷看你李玉是不知分寸二字为何意。”
瞪了他一眼，经李玉这一说，他也没了看书的念头，索性放下书，活动身子。
弘时去年垂涎年氏就已经犯了忌讳今年居然去给八叔求情，龙生九子果然不同。
李玉摸摸头，“嘿嘿，再说奴才不是替爷高兴嘛。”见弘历被他逗笑，李玉又借机说道：“爷，春芳主子给您送来了一碗八宝粥，您看……”说完用余光打量了下弘历的神色，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喜欢。
要说这春芳目前看着还可以，就是有点太粘人，也不跨过二道门进前院争宠，只是回回都派丫头往这送碗粥。
“送进来吧。”正好有点饿了，弘历沉声道，至于这个春芳，后院争宠他可以理解，只要别起歪心思就好。
喝着粥，想到明年就要娶福晋，弘历隐隐有些期待，春芳等级低每次侍寝完都不能过夜，他也想找一个温柔淑慎的妻子。
李玉送走春芳身边的丫头，向小路子嗤笑道：“这目前主子后院里，就她一个还笼络不住，真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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