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鸣他媳妇径直拦住了路边等车的渡边和尚:“不好意思,渡边先生,刚才无意中听到,你有意邀请我父亲为你的诗集写题跋?”
渡边和尚点了点头:“是的,我还想请林老师出手把诗集誊抄一遍,以做印刷之用,但是很遗憾,林老师再次拒绝了我。”
其实第一次被拒绝时,渡边和尚并不觉得遗憾,林老师原先的作品风格太过婉妍,飘逸秀丽有余,苍浑劲健不足,不是他的菜。
可最近据说林老师突破了心灵上的桎梏,风格大变之下,写出来的字也跟以前大为不同,古朴淳雅雄奇伟峻,艺术性更上几个台阶,简直让他一见倾心,再见失魂。
这次又被拒绝,渡边真的是觉得非常,非常遗憾了,遗憾得他一提起来就恨不得顿足捶胸,连连叹气。
林亦鸣他媳妇见渡边这长吁短叹的遗憾样儿,咬了咬嘴唇,终是把心底盘旋了好几圈的话说了出来:“我父亲最近工作确实很忙,如果渡边先生你的诗集不急着马上印刷的话,或许你可以先把诗稿交给我。
等我父亲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我会提醒他把这件事安排在日程里,等他写好,我再通知你来取,你觉得可行吗?”
本已死心的渡边和尚一听这话立时大喜,这有什么不能等的?他能等。
他人菜瘾大,所作汉诗有二三百之数,诗集也刊登不了那么老多,他得仔细斟酌精选,甚至还得再把诗文进行反复修改才能定稿,这是一个大工程,一时半会儿是完成不了的,他完全不介意等待。
再说了,艺术创作是需要情感酝酿,比起赶着时间匆忙写就,他更愿意让林老师在忙完工作的前提下,沉淀了心情调整了情绪再给他写题跋抄诗。
这样情况下慢慢酝酿出来的作品,艺术价值肯定更高。
于是渡边和尚对着林亦鸣他媳妇谢了又谢,两个人互加了联系方式,约定渡边把诗稿整理好后再给她发过来。
“林老师那边,一切就拜托您了!”渡边和尚彬彬有礼地弯腰鞠躬后才上了车走人。
林亦鸣他媳妇望着远去的车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多好的老板啊,给钱多又有礼貌,自家公公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把人家拒绝了呢?真是的,送上门的钱都不知道挣!
唉,不过老头一向如此,清高惯了,不把这些阿堵物放在眼里。
可他老人家也不想想,现在这社会,但凡想要过得舒服点,没钱怎么能成?他自己愿意过少欲无求的清贫日子,不代表他们这些子孙后辈儿也愿意是不是?
且不说她娘家,单说林家。她公公兄弟姊妹四个,就数他公公林曾荀学历高,职称高,成就高,可也数他日子过得最清贫。
林家老大是长子,按规矩继承了家里的古董文玩和祖宅的四合院。有这些基础打底,林家老大已经混成了国内数得上的古董商人收藏家了。
家里的藏品价值数亿,还有自己的私人博物馆,那说出去,也是古董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林家二姑因为是个姑娘,分得了金银首饰和现金的浮财。二姑两口子靠着这些本金下海做起了买卖,现在公司早已上市,真是分分钟千万的进账。
林家幺叔继承了动乱后归还的位处魔都的房子地产,靠着这些做起了汽车进出口的贸易,富得流油,私人飞机都有了。
唯有自家公公这个林家老三,因为学业优异,走得还是先祖的路子研究甲骨文,于是继承了老太爷口中所说的“家里最大一注财产”————两个房间都堆不下的先祖手稿跟甲骨。
虽然自家公公在学术上成就斐然,著作等身,可他穷啊!
天老爷,这些手稿跟甲骨是珍贵,它不当钱花!古董文物能卖钱,金银首饰能卖钱,房子地产也能卖钱,先祖的手稿跟甲骨能卖吗?
但凡卖上一张纸,一块儿甲骨,那就是背祖忘德的不肖子,就算厚着脸皮顶着污名卖了,这些玩儿意的价值能跟古董文物金银首饰和房子地产比吗?
瞧瞧人家过得什么日子,自家公公过得又什么日子?
在林家四兄妹所生育的这一代孩子中,她跟林亦鸣的学历是拔尖儿的高,双211的硕士。可她们两口子的日子,在诸堂表兄妹里面,过得是拔尖儿的差。
人家豪车名表大别墅,奢侈品随便买,她跟林亦鸣连出国旅游一趟,都得抠搜着计算才行,这样天才日久比下来,她没嫉妒到发狂算她心态好了。
长辈儿们积累下来的这些巨大的经济差距,不是靠她们两口子努努力就能弥补的,就算她公公使出全力,现在也不一定弥补得了。
人家的长辈儿能给孩子金山银海,她公公给不了,她也不强求给多少,给套大房子,给辆好车,总算能行吧?
要想买大房子买好车,这个渡边的五千万岛国币就不能放过。
林亦鸣他媳妇在公爹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揽了一桩活儿,为此不免有些心虚。
于是她在对面超市狠狠采购了一大袋高档食材,回去后施展浑身解数,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才请了公爹上桌吃饭。
她过度的殷勤引起了刘振的警惕,他从书房里拿了一叠现金递给她:“就三个人吃,倒是用不着这么奢侈,你们两口子工资也不高,这菜钱我给你报销了,拿着吧。”
您还知道我们工资不高呢,光报销个菜钱有什么用?啥时候报销个房,报销个车,您才是我亲爹呢!
林亦鸣他媳妇心里腹诽,面上却笑得得体:“我跟亦鸣工资确实低,不过孝敬爸您一顿饭还是没问题的,我和明阳都好久没来看您了,怎么着也得多做几个菜表表孝心不是。”
“我知道你们工作忙,学校里一摊子事儿,回家还得照顾孩子,平时没事儿不用总来看我,以免耽误你们的工作生活。”
这话以前林曾荀也经常跟儿子儿媳说,不过他嘴上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每次儿子儿媳带着孙子来看他,老头都能高兴得多吃一碗饭,标准的心口不一。
刘振可不一样,他是实打实觉得应付这对儿夫妻实在太费心力,这两口子还是少来看他的好。
林亦鸣他媳妇准备等公公问起林亦鸣怎么没来时顺势切入话题,可饭都吃完了,也不见公公提起林亦鸣,万般无奈之下,她自己主动开口了。
“爸,亦鸣前两天在医院里说错了话,惹您不高兴了,本来今天该他亲自过来跟您赔个不是才对,可他怕您没消气,一见着他再上火气坏了身体,就没敢来。”
刘振眉毛一抬,特别干脆地说:“我不生气,他惹我生气我抽他,抽完我就消气了。”
不就是怕的这个嘛!
林亦鸣他媳妇干笑了两声开口道:“爸,亦鸣他那么暴躁,也是压力太大了。初中生正是叛逆的时候,到了这个阶段,最爱跟大人顶着来,个个都是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就前段时间,一个同学失恋了,去理发店里剪头发说是什么‘封印过去,从头开始’,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巧那发型师纹了两条花臂。
那同学一看就受了启发,出了理发店转身就进了纹身店,把前对象的名字给纹到自己身上去了,孩子才十四岁,身上就那么大一个纹身,这不得影响终身?
家长一发现就炸了,先是闹到派出所把纹身店告了,又闹到教育局,告学校跟老师失职,放任初中生谈恋爱。还守在校门口,要找那孩子恋爱对象的麻烦。
亦鸣身为教导主任,要应对教育局的追责调查,要安抚家长的情绪,还得协调两个学生家长间的关系,压力大得,白头发都冒出来了。”
听起来确实麻烦极了,刘振手一摆:“所以我说,你们俩好好把工作搞好,孩子带好就行,没事儿不用老往我这儿跑。”
“工作不能懈怠,孝心也不能少,您一个人独居,我们哪儿能放得下心?有时间我们还是应该多来探望您。”
林亦鸣他媳妇先是表了孝心,又把手机拿给孩子,把林明阳打发进了小书房里。
这才转过来对着刘振忧心忡忡地道:“明阳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眼看就要进入叛逆期,我一想到学校里那些顶顶叛逆的孩子就愁得慌,明阳要是也跟他们一样,见着什么新奇的都要学上一学,这可怎么办呀?”
嗯?这“儿媳妇”是话里有话呀。
刘振不动如山,任她出招。
林亦鸣他媳妇觑着刘振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爸,您也是搞教育的,该知道言传身教的重要性吧?您是咱们家的大家长,您的言行举止,对家里小辈儿们的影响是巨大的,要不您还是把头发染回来吧,不然万一明阳有样学样,也跟着烫头纹身可怎么办?”
到底还是头发的事儿。
刘振一声嗤笑:“我父亲是一个封建大家长式的人物,他对子女的管理,可用‘**’来形容,从穿衣吃饭,到学业工作,他无一项不干涉,我为此深受其害。
因此至林亦鸣出生时起,我便以开明开放且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不禁锢他的思想,也不干涉他的选择,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理解。
许多家庭都有歹竹出好笋的情况,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也屡见不鲜,言传身教真有那么大威力吗?
如果言传身教绝对有用,那此时林亦鸣是不是该回报给我同样的尊重和理解?但是可笑的是,他连用平等的态度对待我都做不到。”
刘振长叹一口气对“儿媳妇”道:“很显然,我对于子女的教育是非常失败的,而对于林明阳的教育引导,是你跟林亦鸣身为父母的责任。
为了尽量避免我的行为会对孩子产生影响,我还是那句话,减少过来的次数吧,有事儿没事儿,你们都尽量少过来。”
林亦鸣他媳妇还要开口说话,刘振手一摆:“孝心不在来看我的次数上,只要林亦鸣不对着我的行为多加置喙,比你们全家来看我还令我高兴。”
得,这老头不打算改,也不让人说,倔巴得都没边儿了。
为着渡边和尚承诺的那五千万岛国币,林亦鸣他媳妇实在不敢再把公公惹恼了,万一关系闹得太僵,连话也说不上一句,再想要完成渡边和尚的委托可就难了。
因此眼见刘振态度强硬,林亦鸣他媳妇也就偃旗息鼓,讪讪地闭上了嘴,再不提染头发的事儿了,只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再到公公这儿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带着儿子过来了。
还没等她带着儿子撤退,眼见着又有人捧着钱财找上了公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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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书法大家爱烫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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