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中的小女巫(二)

木门倒塌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

林苋的反应几乎出自本能——在士兵冲进来的前一瞬,他抱着黑猫,侧身撞向了木屋后方那扇不起眼的小窗。

腐朽的窗棂应声而裂,他裹挟着几片碎木和残存的稀薄雾气,跌进了屋后浓密的灌木丛。

荆棘划破手背和裙摆,火辣辣的疼。他闷哼一声,没停顿,借着灌木遮掩和夜色,向森林更深处踉跄跑去。

身后传来士兵的怒吼和搜寻动静,火把的光亮在林间晃动。

不能停。月圆之夜,【迷雾隐匿】失效,【月之枷锁】将他体内那点新得的魔力锁得死紧。现在的他,体力比普通人更糟,还要拖着这身碍手碍脚的长裙。

林苋咬牙适应裙摆的拖累。束腰勒得呼吸不畅,肺像破风箱。内心已经把系统问候了一遍,但面上只是唇色更白了些,奔跑姿势带着被逼到绝境的隐忍。

黑猫在他怀里不安扭动,突然尖利地“喵”了一声。

几乎同时,林苋脚下一空。

不是陷阱,是落叶和腐根掩盖的浅坑。他猝不及防向前扑倒,黑猫敏捷跳开。膝盖手肘重重磕在硬土树根上,疼得眼前发黑。

更糟的是,摔倒的动静在寂静森林里格外清晰。

“在那边!”

“追!”

脚步声和呼喊迅速逼近。

林苋撑着手臂想爬起,左脚脚踝传来尖锐刺痛——扭伤了。他闭了闭眼,眸底掠过一丝近乎认命的烦躁,很快被更深沉的冷静覆盖。

跑不了。硬拼送死。用潘多拉卡?创造攻击或治疗技能?随之而来的新“世界规则”可能让情况更糟。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决定。

手指微动,一张潘多拉卡滑入掌心。他没立刻使用,只是紧紧攥着。身体向后缩,靠在一棵粗大古树树干上,任由阴影半包裹自己。裙摆的深紫色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只有苍白的脸和那双在暗处清亮的紫眸,隐约可见。

他在赌。赌“活捉”命令有效,赌自己能找到破绽。

然而,先于士兵脚步到来的,是一阵低沉、不祥的嘶吼。

腥风扑面。

林苋瞳孔骤然收缩。侧前方密林阴影里,缓缓踱出一头庞然大物——形似野狼,体型足有小牛犊大,皮毛污浊灰黑,双眼泛着嗜血暗红,涎水从森白利齿间滴落,腐蚀地面落叶,发出“滋滋”轻响。

魔物。森林里真正危险的东西。

士兵们的脚步声停住了,隔着距离传来惊惧抽气声和武器出鞘的颤抖声响。

“是腐齿狼!”

“撤退!快撤!”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士兵,此刻仓皇退去。火把光亮远去,留下林苋独自面对这头被血腥味吸引的怪物。

腐齿狼低吼着,一步步逼近,暗红眼睛死死锁定他,目光里的食欲毫不掩饰。

林苋背靠树干,退无可退。脚踝疼痛、透支体力、失效能力……绝境。他捏紧潘多拉卡,指节泛白。要用吗?创造什么?

就在腐齿狼后腿微屈,即将扑出的刹那——

破空之声!

一道银光撕裂夜色,精准没入腐齿狼右眼!

“嗷——!!”凄厉痛嚎。腐齿狼庞大身躯剧震,扑击被打断,疯狂甩头。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银光接连而至,钉入咽喉和心脏。箭矢力道极大,几乎没入大半。

腐齿狼哀嚎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一切发生太快。

林苋没看清箭矢来处。他怔了一瞬,眸底映着月光和狼尸,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马蹄声轻响,一人一骑踏着月色,缓缓从林间走出。

马是神骏白马,鞍鞯华贵。马上的人,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猎装,外罩暗纹斗篷,金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柔和光泽。他手握一把造型精美长弓,弓弦犹自微颤。

来人勒住马,居高临下看向树下的林苋。兜帽阴影遮住大半张脸,只能见到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在暗处明亮如晨星的蓝色眼眸。

那目光先扫过地上死去的腐齿狼,带着冷静评估,然后,落到了林苋身上。

林苋此刻模样实在算不上体面。

狼狈跌坐在地,深紫长裙沾满泥土草屑和零星血迹,裙摆被荆棘勾破,露出一小截苍白纤细的脚踝,红肿扭伤清晰可见。

紫色长发凌乱,几缕黏在汗湿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过于苍白的脸色,透露出刚刚经历的惊险。

但偏偏是这种狼狈,混合着他天生带着距离感的眉眼,在清冷月华勾勒下,生出一种极其矛盾的吸引力——脆弱得像下一秒就要碎裂,却又有着不肯折弯的脊梁。

阿尔文——塔兰王国的第一王子,今夜原本只是心血来潮,独自离营来这片森林边缘狩猎。他没想到会撞上士兵追捕,更没想到会遇见腐齿狼,以及……狼口下的这个人。

他看见那双抬起的紫罗兰色眼睛。里面没有获救后的狂喜,也没有面对高位者的惶恐,只有一片短暂的怔忪,随即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深潭,清晰地映出他和他的马,还有头顶的月亮。

平静得……不像刚刚死里逃生。

阿尔文没有立刻下马。他握着弓,目光落在林苋脸上,像在审视一件意外发现的、值得探究的藏品。那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重量,让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受伤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并非全然温和,更像一种陈述。

林苋看着他。王子。几乎不用猜。这种气质,装备,出现的时间点……结合故事书,**不离十。

“扭了脚。”他回答,声音因为之前的奔跑紧张有些微哑,语调平稳,“多谢阁下相助。”

很简短,甚至有些冷淡。但配合他现在这副凄惨模样和微微偏头避开直视的小动作(纯粹是在快速分析眼前情况的本能反应),落在阿尔文眼里,却成了某种强装镇定下的、不易察觉的戒备。

像一只受伤后,依旧竖起无形尖刺的夜行生物。

阿尔文这才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优雅。他没有像传统绅士那样保持安全距离,而是径直走到林苋面前,停下。

距离近得林苋能看清他斗篷暗纹的细节,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与夜晚森林格格不入的体温。

他蹲下身,目光自然落在林苋红肿的脚踝上。那眼神专注,甚至带着点评估的意味,让林苋下意识想把脚缩回裙摆下。

“能站起来吗?”阿尔文问,却并没伸手搀扶的意思,仿佛只是想知道答案。

林苋试了试,脚踝刺痛让他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说自己站不起,只是撑着树干,慢慢试图起身。动作迟缓吃力,裙摆绊了一下。

阿尔文看着,直到林苋勉强站稳,才站起身。他的目光扫过林苋破损的裙摆和上面的草药痕迹,又落回他脸上。

“女巫?”他问,语气平常得像在问天气,但蓝眼睛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料到的了然。

林苋沉默了一瞬。他在快速权衡。否认?显得可笑。承认?风险未知。

“他们认为是。”他最终选择了一种模糊的说法,将追捕定性为一场“认为”。声音依旧平稳。

阿尔文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你呢?你认为自己是什么?”

问题尖锐,带着不容回避的探寻。

林苋抬眸,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月光下,那蓝色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某种他暂时看不懂的情绪,绝不仅仅是善意。

“一个住在森林里,会采药,不喜欢被打扰的人。”他缓缓道,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事实。

阿尔文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然后,他解下自己的斗篷,在林苋略显警惕的目光中,不容拒绝地披在他肩上。

动作并不粗暴,甚至算得上轻柔,但那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很强。厚实织物带着体温和一种清冽的气息笼罩下来。

“夜寒。”他只说了两个字。

林苋肩上一沉,温暖包裹住冰冷的身体。他没道谢,只是看着阿尔文。

阿尔文也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像在描摹什么。那眼神让林苋有些不自在,但他没移开视线。

“名字?”阿尔文问。

林苋顿了一下。“林。”他只说了姓。

“林。”阿尔文重复了一遍,音节在他唇齿间滚过,带出一种奇异的质感。他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低头看着披着他斗篷、站在树下的人。

“我还会来这片森林。”他说,不是询问,而是告知。“不要躲。”

说完,他调转马头,轻夹马腹,白马小跑着消失在密林深处。他没有问林苋要去哪里,也没有提供更多帮助,只是留下了那句话,和一件带着他气息的斗篷。

直到马蹄声彻底远去,林苋才缓缓吁出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肩上华贵的斗篷,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被汗水微微浸湿、但终究没用的潘多拉卡。

脚踝还在疼,处境依然危险。

但……

他抬眼,望向王子消失的方向,紫眸中情绪复杂。刚才阿尔文的眼神,那句“不要躲”,都透着一股超出寻常救援的、近乎偏执的意味。

他拢了拢肩上的斗篷,温暖的织物此刻感觉有些沉。弯腰,忍着痛,辨认方向,一瘸一拐地向森林深处某个废弃猎人小屋挪去。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尔文策马走在回营地的路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披上斗篷时,不经意触碰到对方肩膀的冰冷温度。脑海里是那双平静的紫眸,那张苍白脸上极力维持的镇定,以及那截红肿脆弱的脚踝。

脆弱,又坚韧。平静下,藏着看不见的刺。

他唇角勾起一个很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找到了。

黑猫不知从哪里蹿出,跟上林苋的脚步。

林苋低头看了它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飘过一行字:

王子阿尔文……好像和故事书里写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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