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丝竹声掩盖的微弱动静却像是寺庙被敲响的钟声般,惹人注意,震耳欲聋。
丝竹声骤然突停,舞女身姿颤抖如飘然柳叶,内侍宫女惶然下跪,
狂然赋诗之文臣,似掐脖之雄鸡;
推杯换盏之武将,似挨揍之惶犬;
兄友弟恭之皇子,似目瞪之呆狗;
相亲相爱的妯娌,似泥塑之雕像。
“放肆!”当今拍桌而立,掀桌而骂,精致的菜品,醇厚的酒水,散落一地,可闻针落,令人窒息。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人敢用自己的九族来挑战皇帝的耐心。
无论当今是否真的生气,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亘古不变的真理。
在场的,文臣武将,皇子宗室,诰命皇妃,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像是引颈救戮的羔羊,圈里待宰的肥猪。
只剩这个国家皇帝独立于高台之上,俯瞰众生。
赵惜的膝盖骨跪的发疼,却不敢表现出一点不满。
萧邬跪在地毯上,庆幸自己运气好,跪在地毯上。
当今走下台阶,唾沫横飞,对着大皇子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是没话说了?刚才不是说的挺开心的?”
又问二皇子,“怎么不想跟我这个父亲说话?”
咒骂道:“你们眼里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皇子叩首,齐声道,“儿臣不敢!”
萧邬低着头:父皇这是发癫了?斗争不是他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吗?当时他又不拦,怎么现在问罪?
还有,爹,今天不是我的送别宴吗?您这是?
当今脸色潮红,像是气狠了,来回踱步,阴阳怪气道:
“你们拿我当父亲?我可不敢当!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恨不得吃了对方,怎么这么盼着朕归西?”
此话一出,未央宫里还在喘气的生物,低头俯身,恨不得削掉自己的耳朵,打断自己的腿,为什么今天要来参加这场宴会!
文臣转着筛子似的心眼子,揣摩着当今发疯的理由和目的,
武将端着憨厚的面容,心中复盘着当今的行径。
年长的皇子面上惊慌失措,年幼的皇子被吓得眼含热泪。
皇子的王妃担心着,官员的夫人忧虑着。
一片窒息,静默间。当今嫌弃皇子不回话,“怎么,你们不想理朕这个父亲?”
有皇子恭谨的回话,当今又嫌弃人家敷衍,
发疯般用力踹疼了大皇子,扇肿了二皇子,锤青了三皇子,揍痛了四皇子,皇子们不敢反抗,只能跪下挨揍,鼻青脸肿,
皇子妃跪在一边干着急,却无人敢拦,毕竟当年当今眼睛都不眨的连坐了数万人啊!
轮到萧邬的时候,萧邬没有精力注意到妻子担心的眼神,大脑飞速运转,膝行几步,紧紧抱住当今的龙腿,
当今用力了,没甩开,
只听萧邬大声哭嚎道:
“父皇,儿臣对父皇的心意天地可表,所行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心!即使想去南方,也是为了磨练医术,让父皇长命百岁啊!.......”
又45°角望天,展示出自己的娇花般的虚弱与力不从心,表示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夺嫡之心啊!
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儿子!
当今狂躁的表情下,冷静的黑心,拨了几下算盘,放过了萧邬。
萧邬额头上都是汗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番邦进贡的羊毛地毯上。紧张的看着当今绣龙玄衣的衣摆,从自己面前消失。
转身稍微的折磨了存在感微弱的六皇子,
狠厉的骂了蹦跶的最欢的七皇子,
七皇子的跟班八皇子不服,他素来受宠,站起来挑战皇帝的权威,表示我七哥没错,父皇你不应该这样做!
当今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被揍过的皇子???
等着挨揍的皇子???
担忧的皇子妃???
算计怎么通过这件事将死对头拉下来的文官???
憨厚而腹黑的武官???
担心女儿女婿的诰命夫人???
恨不得缩到地板缝里的随侍???
......
八皇子,真乃猛人也!牛逼!
当今都被气笑了,表情越发阴森,“朕做的不对?嗯?”
八皇子一腔热血的表示,是的,是父皇做的不对。
七皇子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了。都有点怀疑自己亲爱的八弟,是不是故意坑我!难不成他是在装傻?七皇子沉思,
八皇子我行我素,昂首挺胸!
当今的笑容越发阴森,朕的好大儿啊!“很好!很好!”
当今大步回到高台,像是被气到失去理智。抽出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剑,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砍向八皇子。
森白的寒光折射出当今毫无感情的眼睛,明黄色的剑穗,恍若浮萍般摇摇晃晃,
木鹅一样的八皇子,呆呆的站在原地。
接下来一片混乱,勋贵宗室,文官武将,眼睁睁看着当今怒极之举。
五皇子身娇体弱阻拦不及,一、二、三、四、四个皇子半躺在地上行动无能,
九皇子抱大腿,十皇子拉胳膊,十一皇子抱腰,剩下的小皇子鹌鹑一样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父皇,不要啊!”
“父皇,不要冲动!”
“父皇,放下剑啊!”
.......
七皇子如老母鸡一般挡在八皇子身前,被当今的长剑划伤胸膛,得到八皇子感激的眼神。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文臣语言相劝,武将武力阻拦,当今放下了长剑,七皇子被拉去治伤。
赵惜趁机站起,扶着脸色苍白的萧邬,受伤皇子们也被王妃扶起。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大家刚松了一口气,
当今甩开大臣儿子,怒喷自己的大儿子、二儿子、四儿子毫无兄弟之情,无视了他们的辩解之声,申诉之意。
当今拄着宝剑,眼神似狼如虎,让人不寒而栗。
被点名的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桩子似的跪在地板上。皇子妃跟着下跪,大理石的地板,透心凉,透骨疼。
萧邬握紧了赵惜的冰凉的手安慰,赵惜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苍白的脸色。
当今怒斥他们毫无人心,可谓牲畜,不堪继承大统之时。
顿时,萧邬拉着赵惜俯首,皇子大臣,诰命女官,俯身听训。跪地之时,毫无声响。
当今一席话,彻底绝人望。
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神情绝望,不可置信。皇子妃面白如纸,心觉昏暗,亲眷下属,心知满盘皆输。
当今下旨,将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贬为庶人,与家眷一起看守皇陵。
显赫一时的亲王贵胄,王妃贵女,一夕之间,沦落凡尘。
当即下令,撺掇皇子不和的心腹,抄家问斩,当即禁卫军就有从帷幔后转身而出,持刃伫立,似人偶,像死神,
冷漠的拖走了求饶的大臣,外面凄厉的惨叫声渐弱,
在众人苍白的神色中,当今依依不舍的表达了对萧邬南下的不舍之情,萧邬强撑着配合当今演戏,孺慕的神情真实而深情。
当今“难过”的离开未央宫,赵惜和萧邬相互搀扶着,将萧壹送回皇子所,贤妃派心腹人来接萧壹,
心腹告诉萧邬打点行装,近日就走,不必来见贤妃了。
萧邬和赵惜面向贤清宫的方向行礼,接着快步离开了皇宫。
马车上,赵惜和萧邬依靠在一起,像是相互取暖的小兽。彩衣和萧邬的随从南思坐在车辙上,连聊天的力气和精力都没有。
大臣亲眷回府皆是惊魂未定,皇子嫔妃回邸都是心惊胆战。
显国公府,显国公夫妇耐心安抚了晚辈的情绪,
国公夫人与丈夫相携回屋,国公夫人撑着疲惫的身体,对显国公说道:“七皇子,显眼了。”
显国公点头:“嗯!”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解绑了。
当今不好糊弄,必要时,只能牺牲珍珍了!
与心腹商量完正事,已经月上中天,睡觉时,难眠的显国公安慰自己,快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怡郡王府,萧邬扶着赵惜下了马车。
回到正院,沐浴过后,安神香铜炉中缓缓升起。
烛光透过云母屏风洒落出微弱的星辉,赵惜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长发,心不在焉,萧邬倚在榻上看书,书页未动。
赵惜梳着发丝,“萧邬,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萧邬喝着婢仆端来的汤药,苦的皱眉,“得等这件事完结之后。”
赵惜回眸,美丽的杏眼都是不安,长发垂地,瘦弱的身影净是恐惧。
萧邬放下药,遣人出去,宽大的卧室里只剩两人,
赵惜站起,萧邬紧紧的抱住赵惜,安抚着妻子颤抖的身躯,惶恐的情绪,“不怕啊!不怕啊!”不停的用唇触碰妻子的额头。
赵惜嗅着萧邬身上的清淡的药香,将脸埋在丈夫怀里,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沙哑,却又微弱,像是担心隔墙有耳,
“他们就这么死了?刚刚还是个活人?还是官员,当庭杖杀?”
赵惜闭着眼,含糊不清的说着“那我们呢?”紧紧抱住萧邬的腰,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对当今而言算什么呢?会不会也有一天,我们也会跟那个官员,那些皇子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拖下去!
萧邬眼角扫过窗外昏暗的景象,打横抱起妻子,一边大声说着那是那些人罪有应得,一边拉开被子,抱着缺乏安全感的赵惜,
一夜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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