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庆看秦家毫无动静,心里嘲笑这个赘婿可真是没用。
他直接找上秦曦,在她下班的时候把人拦住,想居高临下,却发现秦曦穿着高底鞋和他差不多高,只能退后一步,保持视线的居高临下,“小曦,没想到还能见到我吧?你为什么骗我?我们明明说好一起下乡的,不是吗?”
秦曦眼皮一掀,打量地看着他,一身老粗布灰色工装,脱胶的军绿解放鞋,凌乱的短发,黑黢黢的粗糙的皮肤,挂着黑眼袋,脸上长着几颗痘。
啧,城里正气书生,变身朴实老农,只是眼里的精明算计少点,或许会更好看。
她嘴角一勾,嘲讽地说:“下乡又不是去死,你怎么觉得不会再看到你呢?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你学的怎么样了?”
韩庆带着满满的怨气,“我学的很好,至少学到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看起来人模人样,却是心黑的毒妇。”
秦曦淡定,“你说的是你自己吗?心黑的毒夫?你还敢理直气壮的站在我面前,怎么,没有听过你家里人告诉你,我现在要想拿捏你,易如反掌?”
“下乡是离得远,我没有顾上你,不过你不想回城了吗?真想一辈子留在乡下?要不要我成全你?”秦曦眼里带着凉薄的笑意,语气漫不经心。
韩庆震惊于秦曦的转变,一心向着他的单纯青梅,变成今天针锋相对陌生人,如此冷漠无情。
他本来按照从小的习惯态度对待她,此时却回想起家里人忌惮的叮嘱,终于能屈能伸地低头,苦笑一声,“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我们曾经相爱的,不是吗?”
秦曦冷笑,“相爱?你是说那些年看我人傻钱多,对我呼来喝去的日子?”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傻,这么快看清你,是不是很失望?不过无所谓,你安分一点,不要闹到我面前来,我可没有那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你身上。这次,我只给你一点教训,下次,我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
韩庆心里一凉,“你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黑,自然看别人也心黑,脑海里想到家破人亡诸如此类严重后果。
他强行克制怨愤,和缓语气,嘴硬地打感情牌说:“什么傻子不傻子的,我对你那么好,从小我就保护你,照顾你,计划着和你共度一生,你呢,你才是把我当傻子,不愿意和我一起同甘共苦,就抛弃我,甚至设计我,现在你还想做什么来害我?”
他很激动,说着说着越发心酸,背朝黄土面朝天、吃糠咽菜的日子,对他这种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的人来说,真的很难过。他从不是擅长做小伏低的人,又一次克制不住情绪,不再顾忌被人听到,大声喊出心里的苦痛。
秦曦的警卫员看见对方情绪激动,迅速从她身后跨前一步,挡在她身前,防备韩庆暴起伤人。
秦曦站在人身后,看着他五官狰狞的样子,安稳不动,眼睛都不眨,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好丑陋哦!”
她施施然地站在原地,无视周围冒出来好奇的人头,声音不大不小,“我一个独生女,自然应该在家孝顺父母,怎么会陪一个邻居去同甘共苦?什么计划着共度一生,是计划着怎么吃绝户吧?可惜咯,我不傻不笨,我要找的对象,就是我现在的对象,他才是会陪伴我一生的人。”
秦曦吩咐警卫,“送他回韩家,或许韩家人耳朵都不太灵敏吧,所以至今不知道他们家儿子在外头算计人不成,恼羞成怒、丢人现眼。”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圈人,围观的邻居们躲闪她的视线,纷纷看天看地看花草。
秦曦的警卫正要上前动手,韩家人马上跑出来把韩庆拉走,边走边赔笑,“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小三发癔症了,对不住哈。”
秦曦看着他们把人捂着嘴巴、七手八脚地拖走,又自如地转身回家,今天旻理会炖莲藕排骨汤呢~
至于韩家人管他们呢,很快就看不到韩小三了~
*
倏忽一个月过去,快要到中秋节,月饼已经上市,满城桂花飘香。
今日秦曦的好友陶晴带着男人和孩子来做客,她高中毕业后按照父母的计划进纺织厂从临时工做起,不到三月转正成正式工,半年后又和亲戚介绍的对象结婚。
陶晴的丈夫长相文质彬彬,待着眼镜,和秦曦谈国营单位发展、国家大事。秦曦不想和他聊这些空话,敷衍几句,转头和陶晴聊天。有赵旻理在一旁,也没有把人晾着,只是对方似乎有点大男子主义,不和赵旻理说话。
他不敢在秦曦面前表示鄙夷,但眼神藏不住,对于赵旻理入赘做家庭煮夫的鄙视,以及对秦曦做大领导,站在一群男人之上的不满,更不满秦曦没有热情招待他,是不是看不起他。
陶晴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十分尴尬,但生活的差距越来越大,闺蜜两个人的心也越来越远。对于丈夫,她说的话他从来都不听,于是她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秦曦和赵旻理都看出来了,赵旻理觉得自己只是个厨子,对方是个体面的干部,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想让妻子体面招待朋友,就退到厨房备菜。
秦曦逗弄了几下陶晴的女儿,就端茶送客了。既然这么看不起她男人,那就别吃她男人做的饭。
陶晴不服气,但秦曦的气场强势,她和丈夫都不敢反驳,讪讪笑着离开。
秦曦想着是不是朋友最终都会渐行渐远,当年觉得婚姻不会影响他们的友谊,可现实是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更在乎的小家庭。
当年秦曦忙着工作,只见过好友的对象几面,觉得似乎有点别扭,但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劝好友多看看再决定。好友看看后,还是觉得这个男人最好,还和秦曦笑谈,要是他对她不好,秦曦要给她撑腰,秦曦答应。
可是后来好友和她的丈夫更加亲密,还有一个女儿,即使她的丈夫没什么本事却自尊心异常强。
陶晴的丈夫阻止她和秦曦交往,美其名曰怕陶晴学坏了。陶晴本来不听,只是闺蜜两人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后来她也开始听从她丈夫的话,两人不怎么来往。
秦曦记得前世陶晴对原身的好,原身下乡了,她还给原身邮寄了将近两年的物资。所以秦曦时不时会主动联系她,可陶晴总是说自己过得很好,即使过得不好,也从不找秦曦诉苦。
秦曦想,或许是陶晴不想让好朋友看见她的不如?曾经秦曦不介意主动贴近,但有了赵旻理,她开始介意对方的态度。她决不允许有人当着她的面,看不起赵旻理。
于是后来几年两家就没有什么接触了,不过此乃后话。
*
晚上赵旻理忐忑地问秦曦,是不是因为他给她丢脸了,害她失去一个朋友?
秦曦认真地看着他,态度坚定而包容,“真正的朋友是平等的,一旦有人自觉居高临下,友谊就会变质。而且夫妻一体,有人敢用贬低的眼神看你,那就是看不起我!我这个聪明人都还没看不起他们,他们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抱着自己的美男子,抚摸着他如画的眉眼,带着十足的喜爱,“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子,体贴温柔,处处都得我心意。那些没有本事还大男子主义的人,都是虚伪做作,令人作呕,都不配和你相提并论。”
秦曦并没有觉得赵旻理有什么地方不如人,反而觉得他特别有魅力,不然怎么会迷住她,她的眼光一向很好。
赵旻理害羞欢喜地笑,眼睛弯弯,满心甜蜜。
*
中秋节当晚,秦曦带着赵旻理,跟着秦父秦母,去爷爷家吃团圆饭。
爷爷奶奶一向喜欢叔叔家的男孩多过于她,但秦曦不在乎,她自己喜欢自己就足够,且她还幸运地拥有父母的爱,对象的爱。
现在她有本事、职位高,爷爷和叔叔一家子越发对秦曦笑脸相迎。
秦曦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相处,比那些想要好处,却端着长辈姿态、没脑子的人,好多了。
吃饭之前一家子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叔叔家的妹妹今年也结婚了,在那里秀优越感,说她男人多好、多有本事,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受到领导重视等等。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看着赵旻理。
秦曦一边听着爷爷在问,有没有什么新项目,可以和他们所在的钢铁厂合作,一边关注赵旻理。
听到堂妹的炫耀,她挑眉嗤笑,问她,“那你呢,你升职了吗?工作有进步吗?思想和学习有进步吗?”意思是有本事和我比,别用滴滴代比。
堂妹不敢说话,叔叔婶婶尴尬地笑,最后还是秦父来打圆场,“到吃饭时间了,大家上桌吃饭吧。”
秦曦拉着对象,率先起身,“那就吃饭吧,吃完我们还得早点回家。”
赵旻理靠近秦曦,趁着没人注意,偷偷问她:“我如果和她一样向别人炫耀你,你会讨厌我吗?”
秦曦理所当然地回:“不会。我这个人双标。”
赵旻理高兴又疑惑,小声问:“什么是双标?”
秦曦也小声回:“就是对你和对别人双重标准。”
赵旻理耳根微红,心中泛甜,美滋滋的嘀咕,“我也是双标。”
*
饭桌上,秦爷爷黑着脸坐在主位,其他人依次落座。
秦曦无视一家之主的黑脸,带着对象自如地坐下。她看着桌上的螃蟹,想起原来到了吃螃蟹的时候。
她转头和对象私语,“秋天适合吃螃蟹,回去我们也吃,你会做醉蟹吗?配上菊花酒,别有滋味。还有我不喜欢吃肉的月饼,我们在家自己做豆沙月饼怎么样?”
赵旻理这是第二次到秦爷爷家,看着和他家乡人的质朴完全不一样的秦家人,担心给妻子丢脸,因此行动十分拘束。
随着妻子的维护撑腰,他心情逐渐放松,两人坐着的距离很近,他大胆地偷偷握住妻子的手,笑着回应她。
“好呀,豆沙月饼我会做,醉蟹我不会,不过我可以找师傅学。我新学了桂花糕,准备明天做给你吃。还有,过段时间板栗成熟了,我找堂叔换点回来,给你做板栗饼,你喜欢吗?”
秦曦被他的主动亲近讨好,眉眼柔和下来,眼中带着真切的温柔,“当然喜欢,咸味的板栗饼和甜味的板栗饼都要。”
饭桌上其他人眼角余光看着小夫妻,有人欣慰,有人不以为然。但都没有对此发言,大家继续糊弄场面,笑谈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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