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间寒水 21

赫连桀三天没洗澡,身上全是臭汗,黏糊糊的还发痒。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醒了,想出去打水洗澡。

他用舌头向后顶了顶,喉咙还是有些疼,也依旧说不出话来。

不过比最初的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他不再咳血了。

经过窗边的时候,赫连桀不自主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

他的视力很好,就算是在黑暗里,他也看得很清楚。

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像一把郁结的锁,她同样睡得并不安稳。

赫连桀注意她蜷缩的姿势,双手抵在腹部,似乎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不过她究竟藏了什么,赫连桀并不感兴趣,一个山野村妇罢了,能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赫连桀收回窥探的视线,再抬脚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她微弱的喃喃声。

“孩子……孩子……”

她有孩子了?

不对啊,这里完全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更莫说一个容易吵闹的小孩子。

这么伤心的喊着,要不就是孩子丟了,要不就是死了,和她男人一样。

赫连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出去的时候轻声将门掩了回来。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井口就在门外,旁边还挂了两个木桶。

赫连桀没有洗热水的习惯,于是脱了衣服就开始就地解决。

洗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

如果叫他重新穿回那身脏衣服,他宁愿一直裸'着。

简守并不贪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牙齿用力咬了一晚上,他现在一合上就有些松动的疼痛。

简守搓了搓僵硬的面颊,才发现角落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本以为他就这么走了,结果一开门却恍惚看到没穿衣服的男人。

简守眼睛雾蒙蒙的,隔得远了甚至看不太清他的脸:“你在干嘛?”

赫连桀看见他,眼睛都亮了起来,立即抓起地上的脏衣服朝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赤'裸的身体。

简守有些烦躁,偏又看懂了他的动作,沉着脸转身走进了屋。

他从柜子扯了一套许久不穿的男装出来,隔得老远扔给了他。

衣服毫不意外地从半空坠落,挂在了院子边的围栏上。

“自己捡。”

留下这句话,简守转身就走进了灶房,开始生火熬药。

赫连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竟然也不生气,走过去捡起那套干净的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这一套长袍看上去宽大,可是一穿到身上就小了,原本到脚踝的衣摆,此时却在小腿肚上边。

原本宽松的胸围,此时却紧紧地崩在胸前,勾勒出结实的肌肉来。

赫连桀低头嗅了嗅,发现这衣服有一股熟悉的冷香味。

他仔细在脑海中摸索了一下,可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味道。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古怪,他抓着衣袖在脸颊边揉了揉,冷香味全都钻进鼻腔里。

眼里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似拥抱了最渴望的人。

不远处的灶房里升起了寥寥炊烟,赫连桀抬头望着,心里竟然也升起一股无法阐明的暖意。

简守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男人并不合身的衣服。

明明穿的男装,看起来却比自己的还像女装,太滑稽了。

赫连桀对这身衣服却十分满意,他扯着胸口的领子,朝简守抬了抬下巴。

简守转过脸,朝着煮沸的热水里加了一卷面条。

赫连桀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吃东西,此时看着简守一边熬药、一边下面,肚子开始放肆地大叫。

迎着简守不可言喻的目光,赫连桀却一脸的坦荡,他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简守没理他,依旧只煮了一人份的面条:“你明天之后才可以吃东西。”

赫连桀表示理解,明天之后就可以说话了,他也不是非得要现在吃东西。

只要喝够水,他再撑个四五天也完全没有问题,赫连桀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咽了几口口水。

黑乎乎的汤药倒进碗里,依旧翻滚着热气臭得不行

赫连桀不肯在一个女人面前露怯,这次连眉毛都没有皱,就硬生生地灌了下去。

哪知简守根本看都没看一眼他,眼睛一直盯着锅里。

最后过了一下青菜,再熄火挑面,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仅仅是挑一下面,他都能看出美感来……

赫连桀越发觉得自己有病。

夏日的天气,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屋顶的茅草被吹开,部分瓦片也被刮到地上摔碎。

简守从漏水房间里走出来,半边肩膀都湿透了。

他沉默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心中忽而涌起一股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悲凉。

只是他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还颇为利落地从柴房里搬出长梯来。

手心里的嫩肉却被木头上的毛刺刺穿,很快就殷红一片。

赫连桀眼尖地盯着他手心看,然后走过来一把夺过木梯。

简守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运起轻功,一下子就飞到了房顶上,弯腰仔细地察看着房顶受损的地方。

他这是准备帮他修房顶?

房顶都铺了瓦片,不过因为没有加固的材料,瓦片很容易被风卷落。

赫连桀掂了掂分量不轻的瓦片,心中有了决策,他从房顶上跳下来,走到简守面前站定。

简守看着他捧起自己的双手,低下头去捻还扎在手心里的木刺。

木刺太细,一不小心就会折断在肉里,赫连桀大气都不敢出。

简守看着他皱起眉头眼眸深邃的模样忽然就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会捧着他冻红的脚直到捂热的人。

一个一旦被想起,就会让他抓心捞肺地疼的人。

简守猛地将手抽走,看向男人的眼睛,暗沉沉地不见光。

赫连桀不由地怔了一下,那样死寂沉默的眼神忽而让他觉得一阵仓惶的滞闷,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原因。

所以他不能理解和消化那些难过的情绪,渐渐生出闷气来。

赫连桀一把抓过简守的手,不容他拒绝和挣脱!

被迫摊开的手心上面还扎着断刺,比常人更加粗粝的指腹在他的手心写字。

他寒着一张脸,故意加大了力度,断刺就更深地刺进了肉里。

简守咬着牙有些发抖,却不是因为疼痛,只因为动作太过熟悉,恍如昨日……

他曾经在他的手心里教他写字,“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忘忧。”

‘这里有没有石灰’

简守隔了好久才回应道:“没有……”

赫连桀看着他再次冒起血珠的手心,忍耐不住地想低头吹一吹。

可他没有,他极力克制着这种不讲道理的冲动,沉着脸转身走进了柴房。

赫连桀将枯木叶子全都扫到一堆,一把火将它们点燃。

简守看着他在火光里明灭浮现的侧脸,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原人,没有一点半分像那个人的。

简守艰涩地扯了扯嘴角,烟熏火燎的空气很快氤红了他眼眶。

赫连桀转过头看见他,心脏蓦地收紧了一寸。

他走过去,握着简守的肩膀将他推出了柴房,又顺手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睛。

动作太过自然显得亲密,连赫连桀自己都忘了后续反应。

直到简守兀自退开两步,他才回过神转身走进了柴房,重新卷起裤脚衣袖用木棍不断搅动着着火的枝叶,使它们燃烧得更加均匀。

第三日…

赫连桀将房顶补好,简守也煎好了他的最后一副药。

从昨晚开始赫连桀就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喉咙除了发痒,再没有任何疼痛。

他接过简守手中的药碗,眼睛却一直黏在简守的脸上。

简守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看他:“怎么,不敢喝?”

赫连桀就收回视线,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的。

当着简守的面,他试探性地张开嘴巴,表情有些期待和激动。

他挤出几个短暂的音节:“我、我……可以,说话了……”

然而嗓音却已经天翻地覆,赫连桀说完这句话就傻了。

太难听了,像撕裂的帛,像坠入干枯井底的巨石,是一种极为低沉的嘶哑。

简守不自主地收指成拳,指尖藏在微微汗湿的手心里。

黑沉沉的眼里映出他茫然的表情,他的嗓子已经彻底毁了……

赫连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会好的吗?”

简守冷着脸不说话,赫连桀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向来易怒的脾气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掐住简守的脖子!

几乎一字一顿:“你敢、骗我!?”

简守被迫扬起下巴,喉咙同胸口一样疼,他果然猜得不错。

他虚起眼睛看着他,艰难出声:“我是、说过你可以、再次说话……却没说过、你的嗓子不会有、后遗症……”

赫连桀并不愚笨,意识到他的狡辩,和之前故意的欺骗。

难过好像比愤怒更甚,他的手指崩起了青筋,温热的喘息声扑洒在他的手背上,细微的脉搏也在手心里跳动。

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些感触都会立刻消失。

可是看着这张脸,赫连桀就没有办法再用力,分明有什么枷锁将他牢牢套住,还不自知。

简守看着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反而觉得可笑。

眼里浮现一贯的漠然,语气讽刺:“你想、杀了我?”

他还是没有害怕,赫连桀不喜欢他眼中的那种平静和晦暗,好像对生命没有半点执着。

赫连桀松开手,退开两步:“我不会杀了你。”

简守摸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脖子,听到他这样说道,“你至少救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

简守怔了一下,翩长的睫毛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然后没有忍住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

声音似喜似悲:“那你可以滚了。”

这是赫连桀头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也是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明显的怨恨,他好似透过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又好似就是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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