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嬴那晚坦白之后,家里的气氛便变得有些奇怪。
姜妘清一连三日不见人影,只小姨会在饭点时告诉姜嬴,她老妈这是又投入到实验室中,不知在手搓什么装备;姜妒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什么,只是每次回到家中,看向系统的目光,少了一些慈爱,多了一丝戒备;姜嫉则每天找着不同的借口住进姜嬴的卧室中,却不是为了和系统拉近关系。深谙家人套路的姜嬴岂会不知,她这是想要从两人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系统可以理解,毕竟当初是她不顾姜嬴的意愿,单方面强行绑定了姜嬴,一手把姜嬴拉到小说世界中,几位家长有这样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这也是姜嬴先斩后奏将系统认为妹妹的原因所在。有家人这一层身份在,她们对待系统的态度便会温和很多。
但饶是温和些许,仍旧让姜嬴不堪其扰,尤其是姜嫉时刻不离的举动,让姜嬴和系统原先的计划无法开展。她们原是准备督促祝君安多多工作,攒够能量后入侵星联的信息库,寻找她们所不知道的、被埋藏的真相。待查真相名单从前是诅咒-云天遥相关事宜,经历刚回来时那一场混战后,又多了一项娥英计划。
为了避开三姨的围追堵截,姜嬴收拾收拾行李,带着系统搬去了小姥姥的房间避难。
姜妘清的实验装置完成在第四天凌晨,群英星的卫星瓜熟蒂落滚入群山,恒星自另一边升起,姜嫉第一时间耀武扬威地按响小姥姥房屋的门铃,将揉着眼睛的两姐妹提到姜妘清的房屋中。
“她明明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却选择了最扰民的那一个选项。”在星鬣狗的房屋门口,背对着小姥姥一半愤怒一半困顿的眼神,姜嬴在链接中给三姨的未来判了死刑。
系统——她才是被姜嫉提着的那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于是哈欠像传染病一般在三个人之间流转。
姜妘清的房屋不像系统想象的那般......干净整洁、冰冷严肃,到处散发着无情、严谨、充满逻辑和学术氛围的科学光辉,相反,它乱得有些难以下脚。姜嫉将系统放在了一堆散落在地上的零件当中。系统低头看看那形状、颜色各异的零件,零件们看不出用途,唯一能够看出的,是一个比一个昂贵,系统无奈抬头,欲哭无泪:姨,不如你还是提着我吧。
熬了好几天的姜妘清未见一丝疲惫,她的脸上神采奕奕,和大姑指手画脚、兴奋地交谈着。
“......不会有问题的,星际联盟外宇宙科考队的设备......我维修过,这是按照最新的一版设备改良过的......”
听到三人到来的动静,她们停下了交谈,转头望向三人,系统这才注意到,姜妘清的手上飞着三个指甲盖大小的仪器。
姜妘清对着她的两个女儿开门见山:“你们要继续去什么小说世界执行任务,可以。但是要带上我做的调查器。”
接触到姜嬴抵触的目光,她又缓和语气:“这不是监视器,也无须你贴身携带。你们到了那个世界,只需把它放出去,它就会自行收集那个世界的资料。你们在回来前把它召回来。回来后再交给我,我也好看看那个世界是不是真如你所说,对你没有生命危险。”
她说到最后,又打了一套感情牌:“妈妈也是担心你。”
姜嬴不情不愿地收下。
姜妒又发力,作为上一辈的大姐,她威严起来也是真威严:“我们不拦着你去你说的所谓‘小说世界’执行任务,但是这一次,你要同你三姨一起。”
姜妒说得认真且严厉,了解她的姜嬴立时明白,这个决定不容她反驳,也不允许她拒绝。若是以前的姜嬴,在认清反驳徒劳无功后,便不会再徒费口舌。但是现在的姜嬴不一样,就算她没有跟着系统穿越过许多世界,她也有二十七岁了。在这个世界,二十七岁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二十七岁的姜嬴头一次企图驳回姜妒的决定。
“我都接受了老妈的采集仪器,怎么还要同三姨一道?再担心我也该有个限度,我已经不小了!三姨和采集仪器,只能二选一,你们看着选!”
姜嬴态度坚决,可以说如果没有姜嫉的插科打诨横插一尾巴,或许她可以就这么与姜妒僵持下去,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说,可偏偏,姜嫉再一次打起了感情牌。
“小嬴不愿意和三姨一起出任务,是慊弃三姨了吗?”说这话时,她拉着姜嬴的手臂,假哭着低头抹泪,在姜妒看不到的地方,抹眼泪的那只手却偷偷移开,冲着姜嬴眨了眨眼。
姜嬴却不为所动,仍旧反驳着三位家长的决定,不过却换了种说法更加温和的说辞:“你们以为带人过去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吗?统妹和我签订了契约,我才能随她一起在那些世界走动,三姨要过去,难不成也要与我们签订契约?”
三姨是个自由职业者,平时最恨被条条框框束缚,姜嬴敢这么说,就是敢赌三姨不愿意,而大姑和妈妈,她们在这里有各自的工作要做,身份束缚下,姜嬴赌她们不敢赌。
“呃......姐。”
姜嬴没想到,人生头一次背刺,来自于系统。
其实早在之前,姜妒就单独找过系统,向她询问过多带一人执行任务的可行性。在她的多重话术施压下,系统愧疚于给姜嬴带来的麻烦,豪气冲天地一口答应姜妒让她多带一人的请求。
带!一定要带!带几个都可以!
系统答应姜妒的记忆出现在姜嬴脑海,姜嬴大势已去,无语地扶住额头。
“但是真的可以带吗?”姜嬴问系统。
不怪她有这样的疑问,当初系统绑定她说的是签订了契约。今天系统突然说还可以带上其她人,如此草率,真不怪她怀疑系统是不是说大话。
“统妹,如果是说大话的话,还是早点认错比较好。”姜嬴怕系统是情绪上头,轻易许下她无法实现的诺言,若是其她的事,姜嬴也就随她去了,但此事涉及三姨的安全,姜嬴不能松懈。
系统坦率承认:“答应的时候确实是情绪上头,冷静下来的确后悔,觉得答应的事情很难做到。但后来发现有家族树的存在,降低了事情的难度。”
“家谱树?”
“是的。虽然我目前还未搞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正是因为有了家谱树的存在,我们在同一株家谱树上,家人的关系被世界认可,所以理论上来讲,无论是带上三姨,还是带上家谱树上的任何一位成员,所受的阻碍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
“等一下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以为的毫无用处、只是为了有仪式感和好看的家谱树,其实有这么大的一个作用?这是什么原理?魔法?科学?”
系统也回答不上来。
她们上述的对话都在意识链接中完成,身边的几人并未听到任何信息,但是大家都是人/蛇精,光是看她们短暂的沉默和脸上出现的神态,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姜妒开口:“如何?商讨得怎么样?可以带上你三姨了吗?”
虽是问句,但更像是命令。
姜嬴将家谱树如何起作用的问题放在一边,仍在向三位家长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引力波监测问题怎么办?带一个人身穿的引力波就不容小觑了,这次还是带两个人。”
姜妘清的眼神变得玩味,姜妒抱肩坐到了姜妘清散满了资料的床上,连姜嫉也不再耍宝。
姜嬴望着手上被不小心搓下的眼睫毛,“嚯”了一声,想起引力波探测的信息是自己窃听到的,顿时心生不妙,捂住了嘴巴,垂死挣扎:“你们就当没听到。”
系统同样讪笑:“要不我们重来一遍?”
这样真的显得我又菜又爱玩,在这样的自我吐槽下,姜嬴再次不情愿地向家长们坦承一切。
之后,姜嬴和系统有幸见到了那晚窃听之时,她们不曾亲眼所见的数据。
原始数据并不是一切都清晰可见,她更像是小孩随手画下的涂鸦,东一堆点,西一堆线,在姜妘清的处理下,它的脉络才渐渐清晰,逐渐分出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一幅幅不同角度的数据图在姜妘清的手下渐渐成型。
“时空海啸的产生需要时间和空间上的共振,你们这次穿越,只有空间,没有时间,不会对外界产生时空海啸这类可以直观观测到的现象。况且,你以为这种时空维度上的引力波干涉不会有余震?这些天,各个政府机构包括引力波探测器在内的相关机器估计都出现故障了,你就放心大胆地穿吧。就算出现意外,还有我呢!”
顶着姜嬴期待和系统迷茫的目光,姜妘清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黑色方正的大箱子,在上面插满电线,又连上光屏和显示器等乱七八糟的仪器。
姜嬴看着老妈在繁杂的仪器中如履平地,最终还是把那句“妈你还是整理一下房间不然我真怕哪天把你绊骨折了”的吐槽咽回腹中。
“好了。”忙活了半天,姜妘清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水,对着姜嬴道,“你不放心,我就把外界引力波的探测给屏蔽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们现在就选个世界穿越吧。”
姜嬴偷觑了一眼大姑姜妒的脸色,心想我就说了那一句,你从哪听出我不放心硬要你把探测给屏蔽的。
她又向系统吐槽:“这一看就是咱妈不知道从哪淘来的机器,打着我们的借口想试一试,你看大姑脸都黑了。”
果然,姜妘清拍了拍黑色主机的外壳:“这老家伙用一次,得充个半年电,一半电都废在开关上。既然已经开了,你们就顺便穿了吧。”
姜妒在后头点头,在姜妘清打开装置的空当,她已经将姜妘清床上散落的纸质资料整理完毕,拍拍姜妘清的大床,“正好回来还能睡个回笼觉。”
姜嬴抿起嘴唇,艰难露出笑容,勉强答应,“好的,都听你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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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过渡(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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