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秦如嫮稳住秦二丫的慌乱的阵脚，“她们不是小气的人。”
说完，她将视线投向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男侍，和在一众不中用的男侍中跪得格外笔挺的倡伎。
咦？这种淡定的模样，不像是强装出来的，难不成是曾经的大家公子，不过与她又有何干。于是她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将银子给这倡伎，把他从侧门送出去，注意不要冲撞了贵客。”
却不想那倡伎却有不同的想法，磕头如捣蒜，膝行上前，“王姥，王姥请慢。贱人......贱人有一惊天秘密，埋藏于心已有十数余年。此事事关重大，贱人这十余年来，夜不能寐，不知该告予何人......”
倡伎尖厉不似男人的声音传来，惹得秦如嫮多看了一眼，但也仅此而已，“既然不知该告予何人，那就谁也不要告诉，烂在你的心里，烂进你的棺材里。”
秦如嫮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种人她见得多了，无非是想拿一些在伎馆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换取向上爬的机会。
“王姥，贱人没有骗你，实不相瞒，在神降之前，贱人本是在宫里当差，此事，也与......有关。”
什么？
秦如嫮皱起眉头，瞥了四周低头的下人和抖如鹌鹑的男侍，“你们都下去。”
又低头对秦二丫道：“娘亲，您先到门外等我一会儿。”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万一他行刺你怎么办？那话本里都是这样演的，不行不行。
这样，小邢，你带着几个人把他架住，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看看他有没有带什么凶器。”
秦二丫一手叉腰，随手指了身边的丫鬟过去检查，又对着跪在地上的男侍道，“你们这群蠢货还跪在这干嘛？等着我八抬大轿把你们抬回院子里去啊？”
温驯垂首的男侍们纷纷应是，连滚带爬就要离开此处，又被秦如嫮喊住，“站住！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若有人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不介意帮他管管。”
“是是是......”
唯有一个长相最为清纯的少男不服，不安分地往秦二丫那边看了好几眼，可惜秦二丫正忙着指挥小邢搜寻伎子身上的凶器，让他的几眼秋波平白送了空。
他的举动自然逃不过秦如嫮的法眼，秦如嫮觉得好笑的同时，不免有些疑惑这种货色究竟是为何能在神降之前，统治她们千年之久。
其他秦二丫的男侍见状，俱低头向后退了一步，和看不清形势的白为霜拉开了距离。同时幸灾乐祸，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的下场。与恃宠生骄的白为霜不同，他们在府中侍候秦二丫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秦王府中最不能惹的人是谁。
白为霜果不其然挺直了胸膛，双手交握放在腹前，“秦王姥，我虽只是大娘子的侧室，但不管怎么说，我都算是你的小父，你怎能用如此语气对我说话？”
话音刚落，其他男侍皆震惊地抬起头望向这不知死活的男人，秦如嫮还未发作，那厢带人搜身的秦二丫便冲上前来。
白为霜还以为秦二丫是上来给他撑腰的，一双眼眼泪汪汪，动情道：“妻君，我......”
话未说完，一个重重的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倒在蒸腾着热气的青石路上，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望着前一天还和他你侬我侬的秦二丫。
“你这小贱人，谁准你这么跟我宝贝女儿说话的，我不过宠了你几日，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秦二丫暴怒，弯下腰紧紧揪住白为霜的长发，毫无怜惜之意地将他满头的珠翠扯下。
剧烈的疼痛白为霜头上传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他的眼眶，两只虚弱无力的手推着秦二丫粗暴的双手，但注定一切都是徒劳。
“妻君，妻君对不起，虏知错了，王姥，求王姥恕罪，虏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王姥！”
在白为霜无助的哭喊中，秦二丫将他头上的首饰全数剥尽，又往他胸口处踢了一脚。他虚弱地瘫软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流出，痛苦地喘息着。
“还不滚！”她对着一众看戏的男侍骂道。
男侍们敛下眼中的嘲弄，连忙上前将啜泣着的白为霜拖出院落。几人看着难堪的白为霜，眼里都带着残忍的笑意，在这府中，秦王姥最大，而第二大的秦二丫，满心满眼也只有她的女儿。白为霜对秦王姥不敬，已经遭了秦大娘子的厌弃，再无死灰复燃之日，凭他们怎么糟践，都不会有人为他出头，也不枉他们这几日费尽心思将他捧得飘飘然。
“大娘子与王姥母女情深，实在令贱人羡慕。可惜虏在神降之前便已是个阉人，无法体会这种天伦之乐。”
被架着的伎子如此恭维道。
但秦二丫却毫不领情，“你不是个阉人也生不出孩子来，还天伦之乐，你当自己是谁？都搜过了吗？”
小邢回道：“都搜过了，大娘子，没发现凶器。”
“还有嘴巴也撬开看看，我看话本里有这么写的，什么舌下藏刀片。”
“娘君莫要太过分了！”
伎子跳将起来，被小邢一巴掌抽了回去，秦二丫挽着袖子骂骂咧咧，“你个臭鸭烂鸡跳什么，我们还不嫌你脏呢！”
在一旁看老母亲大发雌威的秦如嫮还记挂着在府中做客的两位皇子，三言两句便将秦二丫劝走。
浓粧艳抹的伎子又一次附身跪倒了石板上，在弯下身的秦如嫮耳边说道：“王姥，我要说的秘密，与那皇室血脉有关......”
——
花开并蒂，白中带粉，的确美丽。只是风守青上辈子做的皇后即与牡丹挂钩，什么样的牡丹没见过，加之心系秦悯泽，生怕秦悯泽背地里搞事情破坏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故而一路都兴致缺缺。
她曾在这秦王府生活数年，对此处的布局倒也称得上熟悉，若是让她一人一一找去，想必不多时便能找到秦悯泽的所在。只是风晴好始终跟在她的身边，与她形影不离，让她一时无法脱身。
“怎么心不在焉的？”风晴好勾上她的脖子，“难不成是秦王府中贤惠之名远扬的千金公子，将我们殿下的魂都给勾去了不成。”
千金公子？
风守青双眼放光，巴不得风晴好多说几句，然而面上仍旧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什么千金公子，我听都没听说过。你不要胡说，男儿家的闺誉重要。”
“哼！”风晴好冷哼一声，又转过头赏别的花去了。
还等着风晴好介绍千金公子的风守青一脸不明所以，在满园的花香之中，她伸手戳戳风晴好的后腰，“你生气了？为什么呀？”
风晴好用扇骨打掉风守青作乱的手，“我走累了，要去亭子里歇息。”
风晴好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至少在风守青眼里是这样，两人进了亭子，丫鬟十分有眼力见儿得上了茶点就退守亭外。
风守青殷勤地替风晴好沏了茶，风晴好才慢悠悠地道：“这秦王府中有一位千金公子，神降之前也姓秦，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以前是秦王府的世男。”
那便是秦悯泽了，风守青的手捏紧了膝盖，身子向前伸，“那他怎么不归家。”
神降之后，所有男子要么归于妻家，要么归于母家，统称为归家。
“他母家没人了，上一任秦王姥心善，就把他养在府里。不过呢，”风晴好狡黠地笑笑，“养在府里，却不准他下闺床一步，如今已经十三年有余。”
“所以，”风晴好同样倾身上前，“他可不是你正夫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取回家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两任秦王姥都对他没什么感情。”
“什么呀！”风守青向后退去，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风晴好将男人当成玩物的样子。
退开后，视野开阔，她看到了风守青身后不远处，站在廊下望着她们出神的秦如嫮。
“秦王姥！”
风守青起身招呼，秦如嫮的眼神闪了闪，含着笑上前。
“我知道的惊天秘密，是有人混淆皇室血脉......”
无意中得知的惊天秘密还在秦如嫮脑海中回荡，她面色如常地对着两位殿下行礼，抬起头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风晴好。
“府上的吃食两位殿下可还满意？”
“自是满意的，王姥有心了。”
两人纷纷点头，一时间，亭内外的气氛格外沉闷，只有载着花香的微风不停昭示着存在感。
“七殿下，不知三皇姥的身体可有好些？”秦如嫮打破了寂静。
风晴好皱眉，“多谢秦王姥的关心，母亲当初生我时多有亏损，她又是多思的性子，这些年一直时好时坏的，秦王姥见多识广，若是认识什么好的郎中，不妨介绍给我。”
“那我便替七殿下多注意一下。”
“多谢！”
因着秦如嫮上辈子所展现出的智计，风守青不敢暴露此次前来的目的，故而几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便起身告辞。
“时间还早”，出了王府，风晴好又懒洋洋地搭在了风守青的肩上，“要不要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还有，好热啊，你不要靠上来。”
说是这么说，但却并没有推开好似没了骨头的风晴好。
风晴好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侧身在她耳旁用气音说出了一个地方。
风守青瞬间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就去看看嘛！”
风守青被风晴好的猛女硬核撒骄震了个机灵，青石地板像是跟行人有仇似的反着太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将风晴好拉至树荫底下，仍坚持着自己的原则，“都是一群脏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风晴好没见过男人的那东西，她可是见过的。说来惭愧，她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头一次见到那东西，差点没把晚饭吐出来，之后更是整整三天都吃不下饭。甚至一想到她后半辈子时不时就要见到那根东西，就痛苦地想当场出家。
风守青看着一无所知的单纯的风晴好，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不珍惜眼前幸福生活的傻孩子。
“你现在长大成人了，也该去见见世面了，走吧走吧！”
那算什么见世面啊？因为见过了世间最恶心的东西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心如止水嘛？
“你们要去哪里呀？”
一声温柔的女声打断了风守青的吐槽。
“师姆！”
风守青如见救世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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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千岁千岁千千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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