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牵扯到家务管理，她也脱不了干系。
赵姨娘则躲在角落，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探春挺直脊梁跪在堂下，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清亮，毫无畏惧。
白九儿跪在她身侧，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姿态却异常平静。
“探春！”
王夫人声音冰冷：
“你协理家务，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自重！克扣赏银，中饱私囊，甚至与外来商人不清不楚！你还有何话说？”
“母亲明鉴！”
探春抬起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女儿协助管家，事事循例，笔笔有账，绝无半点徇私！赏银发放皆有记录，可随时核查，至于与商人往来，更是无稽之谈！女儿深居内宅，何曾见过什么外男？此等污蔑，女儿断不能认！”
她目光锐利地扫向角落的赵姨娘：“只怕是有人自己心中有鬼，便看旁人皆是贼！”
赵姨娘被她的目光刺得一缩，随即尖声道：
“哎呦！三姑娘好利的嘴！你没见，保不齐有人替你见了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白九儿。
王夫人的目光立刻钉在白九儿身上，如同冰锥：
“白九儿！你还有何话说？我念你孤苦，容你栖身，你不知感恩，反而搬弄是非，蛊惑姑娘，勾结外男，败坏我贾府门风！今日若不将你逐出府去，我贾府还有何颜面立足？”
这已是定了性，要将所有罪名都扣在白九儿头上，将她彻底打落尘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探春急道：“母亲！此事与白姐姐无关！她是清白的！”
“闭嘴！”
王夫人厉声呵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九儿，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夫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您说我勾结外男，败坏门风，不知夫人可知，那位‘外男’顾老板，进献府上用于省亲的《江山万里图》真迹，如今挂在何处？他又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为府上采买的南洋檀香，现在库中还有多少？”
王夫人一愣，她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她甚至没反应过来白九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九儿不等她回答，继续道：
“您说我蛊惑姑娘，却不知三姑娘协理家务，为府中节省了多少不必要的开销，林姑娘近日气色见好，咳疾减轻，又是因为用了谁提供的润肺方子？”
她目光转向王熙凤：
“凤姑娘可知，您放出去的那笔利钱，经手人层层盘剥，真正到您手中的，不足七成？而其中风险，一旦事发，又该由谁承担？”
她不答反问，但一连串的问题，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在场某些人的脸上！
王熙凤脸色骤变，她放利钱的事极为隐秘，这白九儿如何得知？!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王夫人又惊又怒，她没想到白九儿竟敢反口，还牵扯出这许多隐秘！
“是否胡言，夫人一查便知。”
白九儿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白九儿入府以来，恪守本分，从未行差踏错，今日蒙此不白之冤，若夫人执意要逐我出府，九儿无话可说，只是，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他日若有人问起，九儿为何被逐，今日堂上之言，必将原原本本，流传出去，到时，损的是贾府的声誉，寒的是为府中尽心出力之人的心！”
釜底抽薪！
反将一军！
白九儿没有哀求，没有辩解，而是直接掀了桌子！
她点出的每一件事，都直指贾府管理混乱、甚至违法犯禁的痛处！
她也没有半分虚言！
她是在明白地告诉王夫人：
你可以赶我走，但我若出去，贾府的这些丑事就别想捂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白九儿：
“你敢威胁我？！”
“白九儿不敢。”
白九儿垂下眼帘：“白九儿只是陈述事实，求一个公道。”
堂内一片死寂。
邢夫人尤氏等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王熙凤眼神闪烁，心中飞快权衡。
赵姨娘也吓呆了。
王夫人骑虎难下，脸色阴沉。
白九儿没说错，自己若强行驱逐她，这丫头出去后若真乱说，贾府颜面何存？
尤其是放利钱这种事，可是大忌！
可若就此放过，她威严何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宝二爷来了！”
只见宝玉急匆匆闯入，直接跪倒在王夫人面前：
“太太！此事定然有误会！白姐姐和三妹妹断不是那样的人！求太太明察！”
他脸上是真切的焦急和担忧，更知白九儿和探春的“未雨绸缪”对如今的贾府有多重要。
他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只要白九儿在，贾府的未来再糟糕，也会在她掌控之中。
若白九儿真走了，那——
他不敢想象。
王夫人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也为此事求情，心中更是烦乱。
僵持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王熙凤，忽然笑着开口打圆场：
“太太息怒，我看这白丫头虽言语冲撞，但所言也非全无道理，三妹妹管家辛苦，大家都是知道的，至于那些谣言，其实也查无实据，想必是些小人嚼舌根子，依我看，不如就此作罢，大事化小，也全了府里的体面。”
她这是在给王夫人找台阶下。
王熙凤精明的很，白九儿点出她放利钱的事，让她投鼠忌器，此刻保下白九儿，等于暂时封住了她的嘴。
王夫人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怒火，狠狠瞪了白九儿一眼，又看了看跪着的宝玉和挺直脊梁的探春，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都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一场风暴，就这样轻飘飘的被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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