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冷风阵阵,骆为序裹紧了皮衣外套,撑起胳膊靠着栏杆,往合拢的手掌里呼着热气。
他从小畏冷,一到冬季就手脚冰凉,在被窝里怎么都捂不热,每次总是折腾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
突然,厚重的西装外套落到了他的肩上,温暖随之而来。
骆为序偏头,丞洲正含着棒棒糖望向远方。
“宴会主角怎么跑出来了?”骆为序声音沉闷。
“烦,”男人回得简短,风吹起他的衣衫,衬出他健硕的身材。
两人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和近处投射在湖面的霓虹光影,心变得异常沉静。
“骆为序,”丞洲蓦地开口,声音轻得立马就消散在了风中,他顿了顿,开始讲述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男孩,他是一家的二儿子,哥哥弟弟都比他优秀,逢年过节时,他远在国外的父母从未问过他的近况。”
“他少时养过一天比熊,因为弟弟不喜欢狗,第二天生日时,那团白色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他喜欢文学,但是哥哥觉得没用,交上去的选科表被换成了理科。”
“他…”丞洲嘴张了张又合住,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卖惨,以此来博得身边人的同情。
原来是这样,骆为序心里了然,十五年前的元日,少年竟是此种破碎心绪。
他很想抱抱眼前人,可今天是丞洲的订婚宴。
他只能克制私欲,用语言安慰:“可他适应力很强,做什么都能成功。”
他眼神认真,说得坦然,不大的手掌轻拍了拍丞洲的背,热源透过薄衫,穿越背脊,直达心脏。
“那你觉得,他该反抗吗?”
可能有被鼓励到,丞洲直起身靠近骆为序,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说出了隐藏在心中的问题。
两人距离近得仿佛能交换鼻息。
骆为序轻蹙着眉,仿佛在思考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他抬眸望向丞洲时,发现男人的眼底满是痛苦,像南极洲寂寥的冰川。
即使再想拥有这个人,那一刻骆为序的心思也变成了不舍得。
不舍得他苦恼,希望他顺遂。
喉咙滚动,瞳孔震颤,青年终是艰难地摇摇头。
“如果反抗注定失去所有,那就不要去撞得头破血流。”
丞洲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明白了骆为序的意思。
趋利避害,及时止损。人类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青年这么聪明,又怎会不知道。
“你说得对,”他攥紧拳头,沉默着转身往回走,留下站在原地的骆为序,眼中决堤着汹涌的悲伤。
秦游音见丞洲回来,便把人拽过来低声询问:“你去哪儿了?要切蛋糕了。”
她环顾四周,接着问道:“阿序呢?怎么也不在。”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丞洲嘴角抽动了下,冷声顿挫道:“不、知、道。”
秦游音白了他一眼,呵斥了句:“你就这么照顾朋友啊!我去找他,”说罢她便快步出了船舱。
丞洲端起旁边的红酒一饮而尽,烦躁没被浇灭,反而越烧越旺。
“被拒绝了?”闵航过来时,感受到好友情绪濒临爆发。
“是我自作多情…”丞洲哽住,眼睛里盛满落寞,他摩挲着杯柄,玻璃里印出一波又一波上前贺喜的虚假嘴脸。
得不到是常态,他应该习惯的。
不应该妄想偏航,明明被所有人祝福的只有这一条路。
胃开始痉挛,疼痛牵动着神经流向四肢百骸,丞洲发出声闷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外面隐约传来“咚”的水花声,混杂着女人的尖叫,人群中出现骚动,管家慌张地带着服务生穿过大厅。
“怎么回事?”闵航拉住其中一人询问。
“有人从船上掉下去了!”那人惊慌失措地扭头答复,没有停留径直向外跑去。
有人坠河?丞洲从疼痛中清醒,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他不敢深想,快步穿过人群,四处搜寻着青年的身影。
船尾边缘,有人正扶着栏杆向下望去,丞洲看清那人面庞,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他有事。
但下一秒,青年虽然脸色苍白,仍旧抱起旁边的救生圈,从他面前一跃而下。
“骆为序!”丞洲怒吼着,疯了似地拨开围观的人群,直冲护栏边缘,鞋尖一半已然悬在了半空。
他没有成功跳下去,闵航在旁边死死拽住了他。
“你理智点!”他低喊着,一道雷电在他头顶的天空闪过,映出丞洲惊惧的脸庞。
随之,雷声从乌云中传来,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声速永远追不上光速,恰如后知后觉抓不住眼前人的年轻总裁。
看热闹的人被雨水赶回舱内,丞洲机械式地垂头望向深不见底的湍急河流,雨水沾湿了他的眼角,从脸上急速滚落。
为什么每次都是雨天?让他如此狼狈…
远处救援队的船闪着红光鸣着警笛驶来,游轮的工作人员放下皮划艇,穿上救生衣带着急救物品匆忙登船。
管家为丞洲撑起伞,脸上满是悔意。
“让秦小姐意外落水是我的失职,人手来不及调度,没想到骆同学会先一步跳下去救人。”
丞洲没吭声,身心的疼痛正以百倍的速度侵蚀着他。
走出伞下,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男人拉住正要下去的人,声音坚决:“我要一起去找。”
管家诧异地看向二少爷,丞洲以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包括自己的未婚妻,现在却一反常态。
闵航上前拍拍管家的肩膀,帮忙打圆场:“看来丞洲学会担心人了。”
至于说的是谁,不得而知。
……
河水苦涩又冰冷,骆为序拖着救生圈,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右腿在跳下来时被铁钩划伤,火辣辣地疼。
他自己也没想到,看到秦游音被人推下船时,第一反应竟是必须要救上“情敌”。
那是丞洲的未婚妻,是秦家的大小姐,出了事不仅丞洲会被责罚,而且丞秦两家的合作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骆为序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即便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也必须保全秦小姐的性命。
他抬手抹了把脸,向四周大喊着秦游音的名字。
忽然,在十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一朵紫色簪花随着波涛上下起伏,正是她的头饰。
骆为序扑腾着向前游去,在簪花漂浮处一猛子扎进了河里。
他打开手机微弱的灯光,眼睛因为进了泥沙而变红发痛。随着时间推移,肺部的空气被耗尽,在快要窒息呛水时,骆为序终于看到了在水中挣扎的秦游音。
他游过去拉住秦游音的手,示意她不要乱动,没有发现秦游音眼中不是恐惧而是诧异。
血液在水中蔓延,尽管身体沉重不堪,骆为序还是咬着牙带着她游出河面,把女人推上了救生圈。
所剩无几的力气消耗殆尽,缺氧导致的嗡鸣声回荡在耳畔,眼前的事物变得扭曲模糊。
太冷了,骆为序想,和以前每个冬天一样冷…他阖上眼,逐渐放弃了挣扎。
水从背部一点点没过脸颊,大老远,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声音透过液体介质传来,变得不太真切,像是梦中的低语。
身体没再继续下沉,宽大的手掌探入水中牢牢地将他抓住,紧接着新鲜的空气急速涌入肺部。
在失去意识前,骆为序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冻得发红的手拼命拽住这人的衣袖,濒死的恐惧感让他生理性落泪。
“别怕,我在。”
怀抱逐渐收紧,耳边传来令人心安的男声,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至此四季颠倒,寒冬退去,春日暖阳终于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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