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灿被人带走了!”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表情,麋因觉得这应该不是个玩笑,当下追问,“什么叫被人带走了?她今天干什么去了?”
风独抓紧时间交代,“她带人去抓风寇的债主去了,但是没成功,达克沃克找上门,她……她被带走了。”
麋因缓慢地蹙起眉心,“达克沃克……”
这声对于名字的呢喃就像单独的一滴水,滴坠进了汪洋,她感觉到某种来自极遥远处的呼唤,神思开始恍惚,在一团浆糊一样的迷离情境里半天,等她再次变得清明了起来,将视线从低垂的状态一转,看到的是……一间似乎小餐厅的地方,自己正坐在橄榄绿的塑料小卡座里,隔着一张单薄的塑料小方桌,对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达克沃克全程都在观察她,把她的所有惊诧、好奇、害怕等情绪都看进了眼睛里,慢吞吞地开口,“欢迎,听说你一直很照顾我的两个不成器的下属,所以我想当面和你聊一聊。”
麋因放下心来,差不多知道他的身份了,“聊一聊没有问题,但是这样一种方式,有点冒昧了吧。”
他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抬手打了个响指,一杯淡紫色液体出现在桌面上。达克沃克一摆手,“请吧,我刚来乍到,没怎么体验过你们蓝星的文明。”
麋因婉拒了,“谢邀,但是我不能喝甜的,上年纪了抱歉。”
他幽默地笑了笑,“你好像不怎么惊讶啊,一般人遇到眼前的状况都会非常恐慌的。”
“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状况,就算每次都恐慌,也早就麻了。”麋因这样说着,还是用余光悄悄扫视着四周,这地方不像真的,难道只是个类似梦境的虚拟投射吗?还是神经幻境?难道是时间切片?
“今天的主题,我想聊一聊蓝星的未来。”
麋因一愣,立马转过头哈地笑了一声,“你没事吧?我们两个?在这,谈蓝星的未来?要是有第三方在场,肯定打精神病院电话把我们送进去了。”
达克沃克施施然地开口,“关于选择哪个对象来谈,我也考虑过,不过最终我觉得选谁都是一样的,反正对于未来我已经想好了。”
麋因前倾过去,将一只手掌拢在嘴边,做出说悄悄话的姿态,“不用你想,未来本就已经定好了,我还亲眼看见了呢。”
他“哦”了一声,“你亲眼看过?在哪里?”
“在星盟啊,你这样一副样子,却说自己不是蓝星人,那只能有唯一的解释了,你是一个天神族,你是未来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蓝星的未来啊。”
达克沃克后仰着一靠,重新打量了她一遍,目光复杂了几度,“天神族对于蓝星人是高度机密,他们不会允许蓝星人知道自己的未来,你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知道?”
麋因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未来是我的祖先一手创建的,我是蓝星的夏娃的后裔。”
滴!又一滴液体滴坠的声音,汇聚进入了这个空间,和渺远的背景音融为一体。达克沃克的面部有了十分微妙的转变,他的浅笑不改,但眼底分明多了一分尖锐,缓慢抬起眼睛,用力地盯着麋因,口吻非常奇怪。
“哦——原来是夏娃的后裔,怪不得了……没想到,磁场的两极,有一天竟然会碰到一起,看来天地要翻转一个轮回了。”
麋因被他说得一脸懵逼,“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夜游神,你的名字叫达克沃克,你今天还抓走了姜灿,这里面有一些误会,我们能详细地谈一谈,把误会解开吗?”
“她想杀了我,你觉得这叫误会?”
“呃……”麋因懵了一会儿,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思考着怎么解释,“那、那是因为……你先要从风氏抽取时间的!你要从那群孤儿身上抽一千年出来!”
他轻抬手指,“是1150年,我强调一下。”
“对,1150年!你跟风寇签的契约你找他要去啊,我们蓝星可不支持父债子还这一套。”
刷拉一声,他不知道从哪里展开了一张材质奇特的纸张,上面用蝌蚪一样颤颤嗦嗦的文字写满了一页。麋因奇怪地接过来,玄妙的事情发生了,她盯了一会儿,竟然看懂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达克沃克摊了摊手,“喏,当初契约上写的就是整个风氏家族欠我1150年,白纸黑字,非常公平,我从来不搞小偷小摸和诈骗那一套。”
他又取出一件小工具,将一片琥珀色的插片放进去,按动了播放键,将一段影像视频放给麋因看。
风寇出现在了画面中央,那时他还非常年轻,顶多中年吧,身姿挺阔,自有几分风流,跟后来那个衰朽的老人很不相符。
场景大概是星盟,室内的光线是种迷幻的粉紫色,里面的达克沃克跟此刻眼前的这位一模一样。
风寇惶恐地快步进来,占据了大半个画面,他心焦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我、我还要预定一项服务。”
达克沃克没有抬头,继续阅读手上的一本奇怪的扁平杂质,“你不是已经当上了家主,控制了你的家族,还进入议会,现在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有一件事,我要掌控热武器管制协会,再帮我一回,这是最后一回了!”
达克沃克终于抬起头,他带着一脸真诚的表情说:“可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风寇愣了半天,仿佛变成了一座石雕,“什、什么?”
“你的时间都已经用来还我们的债务了。”达克沃克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毕竟蓝星人的寿命就是很短的,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风寇在几个呼吸之间崩溃了,他的背影瘫软下来,抱住了达克沃克的一条腿,把他当成一个神来哀求和祈祷,“不行!我现在不能死!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马上就要实现了!再给我……几年!就几年的时间!”
达克沃克刷拉一声,与刚才一样展开了那张纸,“之前几次的订单,累计下来债务已经到了900年,已经超过了目前你能偿还的限额,我不想做赔本买卖。”
风寇沉默了片刻,汹涌而起一腔强烈的饮恨,他凶狠地嚷,“那就用全部风氏成员的寿命来偿还!如果我有20个家庭成员,每个人平均下来不过就是付出45年寿命而已。”
达克沃克想了想,点了点头,“不是不行,但是我不想惹麻烦,所以添加一条——”他抽出笔,在上面写道,“我只要你的直系血亲,毕竟去找那些隔了八百辈的亲戚,收割他们我还要掰扯半天的条款和道理,我不想惹麻烦。”
风寇点点头,脸上凶狠的表情没有变,他的心态应该是从那时开始,就产生了一些变态的改变。
看完了这一条切片,麋因默默感慨了一会儿,“所以说,风寇那个老顽固如此执着于生更多孩子,其实是为了给你还债?”
达克沃克一摊手,“我帮他在蓝星风谲云诡的权力战争里,赢得了一个食物链顶端的位置,他不应该努力还我的债吗?”
麋因前倾身体,凑近了一些认真地看着他,“你从别人那抽取这么多时间……不止时间,叶子蝉负责敛财,沙米娜负责收集精神力,你什么东西都要,难道只是收集癖吗?”
达克沃克抬手亮出那枚小装置,“我可以用时间来制作真正的时间切片,跟你们平时那种记录影像的时间切片不一样,我可以操纵时间,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时间。而且——”
他也往前凑了一些,用跟麋因同款目光仔细盯着她,“时间应该给利用得更好的人,资源就是应该集中起来,做更伟大的事。公平是一种假象,把世界伪装成歌舞升平的模样,但底层逻辑仍然是弱肉强食的。”
麋因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那么你准备拿着这些切片去干什么更伟大的事?”
他没有继续说,而是后靠回到刚才的位置,脸色平静地看着麋因,说了一个奇怪的话题,“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你现在解决掉自己,一切就都非常容易,可以省掉我们双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麋因用同款平静表情和他对视,缓缓吐出两个字评语,“有病……”
达克沃克审视了半天,还是看不出她的底细,于是提议,“曾经的夏娃可以称霸星盟,因为她光凭着自己一个人,就能徒手撕碎一个星域终端,唯有超级强悍的武力才能支撑起一个众人畏惧的身份。我想看看,夏娃的后裔到了你这一代还有几分成色。”
麋因盯着他,慢慢掀开了嘴唇,“不好意思,拒绝动物表演,动物自己不愿意。”
他打了个响指,空气忽然寂静,在这个没风的室内空间,似乎气压霍地变换了,令人呼吸困难。麋因看到一粒蓝色的胶囊漂浮到了自己面前,对面的人形融化了一样,变成一团松散混乱的黑色阴影,凭着空气消融飘散,像一大团散射开的头发,纠缠住麋因。
她吓得一把抓住胶囊吞下去,一拍桌跳起身,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所有有形质的东西都成了亮蓝色的线框,气流成了无数细小的数据流,似乎整个空间从真实变成虚幻,降维成了一个二维空间。
充沛的力量短时间内充斥在她的身体,麋因快速地捕捉着空气中跳脱的数据流,捕捉不到的某种节奏越来越快,让她的神经开始狂奔,眼珠在眼眶里高速轻颤,不受控地往上翻白……
猛然一种来自胸腔的心悸刺痛打断了梦境,屏蔽感知的那层膜消失了,喧嚣吵杂的背景音又在耳边出现,麋因惊诧地看着不远处,两个观众正在冲别人怒吼:
“太失望啦!已经结束啦!”
“RNM!退钱!!”
靳京摇晃了她两下,“麋因!你怎么了?”
她顶着见鬼了一样的表情来回扫视几眼,惊恐地看着靳京,“风独呢?”
他更奇怪,也稍微酝酿起了一丝惊恐的神情,“什么风独?风独什么时候来了?”
“咦?刚刚他不是……”麋因说到一半,刚才的记忆却蓦然淡去,烟尘一样消失在空气里,让她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划,“奇怪,我想说什么来着?刚才我好像……做了个白日梦。”
靳京在她头顶胡乱撸了一把,搂着她的肩膀挤出了场馆前门,“你累过头了,回去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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