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林凇一怔,“审讯……我们吗?我犯了天条吗?”
看她根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麋因叹了口气。金透做出邀请的手势,让麋因坐在纯白色小桌板后面,让林凇坐在另一只小桌板后。他按动了某个按钮,凭空升起了虚拟屏障,将两人分隔开。
这里应该覆盖着屏蔽一切信号的电磁场,白色的小桌板就是个变相的拘束刑具,一条金属带横亘在腿上,阻止她站起身,两只手腕正好搁在平面上的两处拘束点,也不能随便移动。
金透在她跟前晃荡了一圈,指了指前方造型奇怪的机器,“测谎仪,你应该认识。但今天就不用了,反正对你也没用。”
麋因无奈地提了提双手,但是没法离开拘束点,“那你怎么能确定,这个破椅子对我有用?”
金透认真想了想说:“我相信你,你只是个充满想象力的三十岁小女孩,但不是一个疯子。”
“……神经。”
“你的小伙伴已经把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了,你再坚持下去也没有用。”
麋因侧头看了一眼,虚拟屏障的另一边,林凇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像融在一团细碎的波纹里。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能说什么?”
金透又转了一圈,走到离小桌板稍远的位置,“重点是她的态度良好,态度至少能为她争取一些福利,比如……减刑。”
麋因没忍住乐出声了,“我太了解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说、撑住,还不能直接判刑。要是说了就算认罪了,恨不得把所有无头的罪名栽到我们身上,何谈减刑?”
金透点点头,“跟我预料的一样,你是个非常强硬的人,从来没有人能走到你的心里……哦,除了一个人,你的搭档靳京呢?”
麋因沉默不语,传递给金透的信号就是他找对了突破点,他急忙再接再厉,“你身边的人都消失了,除了管后勤的黑凯乐外,你把他们派出去干什么了?你有大动作?”
麋因盯着他姜黄色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神经……”
他继续在这片小空间里转来转去,念念叨叨,“之前你为了贝尔的意外死亡搞出那么大声响,现在竟然安静下来了,鲁比尼出事也没有行动,你肯定暗暗计划着什么,是什么啊?”
“首先,老师不叫意外死亡,他那是被谋杀!然后,我知道鲁比尼的刺杀事件背后是你干的,我不会随便发疯,更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他一怔,耸了耸肩做出无辜的样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挑起我对詹雪的仇恨,只要我们两个同归于尽,詹氏受到重创,10人议会里就会出现一大块权利真空区域,你的机会就来了。”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反而挺开心的样子,“跟聪明人交流就是容易,我们两个会配合得非常好的,为什么不试着联手呢?你想要中心城有一席之位,我希望在议会里有更大的权利,我们的利益又不冲突。”
麋因沉默了一下,“如果你真的那么了解夏娃一脉,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利益是冲突的。你想跟聪明人交流,就别再装傻了。”
这回,他轻轻抿起下唇,似乎露出一丝不悦,“你到现在还没放弃那个荒诞的追求?别傻了,氏族不会消失的,加入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过上等生活。”
麋因想了半天,有些烦躁地敲打着桌面,忽然将身体往前倾斜,“你猜对了一半,我是有大动作,但不是针对你们,是为了另外一个第三方。”
他立马来了兴趣,“什么第三方?”
“夜游神,听说过吗?夜游神来到蓝星了,我需要你们配合我,将这个强敌拿下,不然蓝星就危险了!”
“……”他的表情在慢慢地转变,最后叹息了一声,“你刚骂过我,现在自己又开始装傻了?”
他不相信自己,麋因不算意外,她换了种表达方式,还想再努力一把,“你想知道,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是什么时候吗?”
发现她似乎有意坦露心理深处的秘密,金透提起了一些兴趣,“我想知道,说说看。”
麋因抿了一下嘴唇,娓娓道来,“是十年前,我21岁,面对着一场转正考核,如果通过了就可以成为啵唧电器的正牌机械师,就不需要泡在绘图室里当一个毫无意义的底层绘图员了。但是考核开始前,几个实习生把我骗进地下室里,还锁上门把我关在里面。”
“我掉在地上,被一根钢条贯穿了小腿,如果大声呼叫,有可能有人会发现我,但是考试肯定吹了,就算进医疗舱修复外伤,也要留院观察一天。再回来有可能要重回地下绘图室,有可能连绘图员的位置都不会为我保留,那个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麋因短暂停留了一下,继续平静地说,“我拿起焊枪,一把抽出钢条,把伤口附近的血肉烧焦止住血,用那跟钢条撬开了地下室的门,就这么去参加考试了。我还以为会死在考场上,但是没有,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好了,我这辈子第一次为了单纯的生命感到高兴,但是这种欣喜非常短暂,马上就被后续而来的种种琐碎麻烦淹没。生命的比重应该很大,但是还是不如生活沉重。”
金透非常有耐心,就一直安静地听着,也没有插话进来询问任何细节。麋因继续说:“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那不久之后就能体会到我说的那种欣喜了,因为夜游神能打乱现有的食物链,你已经不是最顶端的捕食者了。对你来说手上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天生就什么都有。现在不一样了,夜游神可以从你手里拿走一切,因为他可以。”
一段沉默的对视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发自真心,那我只能判断——你疯了。你对联邦的制度无能为力,又没法放弃夏娃的遗愿,所以搞得自己精神分裂,想象出来一个不存在的人。”
麋因失望地垂下头,把脑门抵在小桌面上。门口传来几声轻敲,一个指挥官推门进来,在金透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说的似乎是一件难事,金透微微蹙眉,“有人来保释你了。”
麋因奇怪地抬头,眼珠瞟向一侧,“可是……我被指控的是一项重罪,不可以保释。”
“……问题是,保释你的人目前我们不能拒绝。”金透又按了一下按键,把麋因从拘束中解锁,放任她懵懂地站起来。金透勾了勾手指,神态里还是漫不经心,但表现出了一丝烦闷,“恭喜你,神光系首富昙华夫人来认领你了。”
昙华夫人?麋因纳闷了半天,但很难从记忆的废墟里翻捡出来一个叫昙华的名字,她被金透领着走在走廊通道上,忽然闪过了一线灵光,微弱的熟稔很快又消失了。
忽然出现的盛大仪仗队打断了麋因全部的胡思乱想,无数穿着鲜艳华服的生化人整齐排列,拿着花束占满了走廊,花瓣飘散在纯白地面上,被许多双生化人的脚践踏过去,逐渐成为芳香的烂泥。
金透逆着生化人仪仗队走到了队伍的末端,向某个人俯了俯身,牵起她的手,在手背落了一个吻手礼。
麋因站在后面看得一愣,目光抬高,看到眼前的昙华夫人中等身材,皮肤白腻腻的,画着浓妆,苍蝇腿一样的眼睫毛根根分明,看起来有种恐怖谷效应。
“昙华!”林凇忽然认出来了,指着那个满身丝绸的女人,对着麋因问,“是昙华啊,你想起来了吗?”
麋因还是迷惑地摇头,“我只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联想不到任何一张脸。”
“也对,那时候你太小了,留下来的记忆很有限。”
麋因被点醒了,“她是夏娃育婴园里的那个昙华?”
林凇点点头,“不然还能有几个昙华?”
麋因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人,重新审视了她一遍,“我记得你是第一个逃跑的人,没想到……我们这些孤儿里面还有混得这么好的。”
昙华的反应是一振臃肿的袖子,几步扑上来展开左右双臂抱住了两个人,快快乐乐地喊:“我想死你们啦!集美们!”
麋因被她困在臂弯里,呼吸困难地瞟着另一端的林凇,“她的性格一向这么热情高涨的吗?”
林凇也被勒得喘不过气,鼓着眼睛吐出一点舌尖,用力地回答,“她的性格现在是你最小的一个麻烦了,赶紧抱她,热情回应,然后求她救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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