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珈。”
“?”麋因顶着一个大问号琢磨了半天,转头问身边的阿布,“你觉得我跟离珈是什么关系?”
阿布作为一个机器人,十分直白地实话实说,“大概是魔鬼和玩物的关系吧……”
它一通比喻,让麋因也不太高兴,“谁是魔鬼?你就这么看待你的主人吗?”
“你从大街上把我捡回来,所以你是我亲爱的主人,但是我是一个机器人,我是没法说谎的……除非,你修改我的人格模型,反正这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哦,不过现在有点难了,现在你看不见嘛。”
“……”麋因又气结了一会儿,“我看你人格模型虽然平平无奇,模仿学习能力倒是很强,这么快我就说不过你了。”
吴誉坐在驾驶位,听着后座一人一机在斗嘴,情绪逐渐放松下来,适时随口插话,“我已经准备好了替换的身体,回去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开始复制记忆,转移身体。”
气氛窒息了片刻,麋因没有表示出自己的态度,但吴誉明白她很抗拒,软下口气又劝了她几句,“我选了一具很完美的身体,你不是很喜欢夏娃吗,放心,跟她的天使时期很像。”
后半程麋因一直很沉默,回到詹氏老宅,她就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吴誉知道她心烦,没有去打扰她,放任她和阿布关在屋里互相蛐蛐。
小心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确认一切细微的响动消失了,麋因才松了口气,回到床边坐在地上,跟阿布小声嘀咕,“你的随身空间里是不是有工具箱?”
“我的那个叫医疗箱。”
“差不多,你掏出来给我看……用一用。”
阿布懵懵懂懂地打开胸腔,把一只迷你白色小箱子掏出来给麋因,她摸摸索索地打开盖子,在里面摸来摸去,找到一个长柄的工具。
“这是什么?”
“呃,这是简易版止血钳,但是这个型号不太好用……”
麋因没听它的解释,直接撕开了毛绒玩具的外层,用长柄钳子撬开了后背隐藏的扬声器。麋因眼睛看不见,只能靠手上的触感判断操作,这个过程笨拙且折磨,弄了十分钟,总算掏出来一片音频储存器。
麋因抬了抬手里的东西,“你的型号不算很旧,应该有内置解码器吧?”
阿布还是一头雾水,“有又怎么样?你要干什么?”
麋因侧耳倾听了片刻,确定周围静默无人,才偷偷摸摸地凑近过去,“我没有时间了,吴誉打定了主意要给我换个身体,我必须赶紧行动。”
“可是你被关在这里,除了我什么都没有,还能怎么办?”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麋因把手里的存储器朝对面递出,“我们人的听觉上限大概是2万赫兹,虫族的听力范围很宽,差不多是我们的十倍。那虫族混血种呢?我猜大概跟一般的虫族差不多,如果我制造一段音频,用超频在中心城上方播放,只有混血种能听到,叶子蝉和沙米娜说不定会赶来救我!”
“……那、那你买这个玩具就是为了……”阿布被吓了一跳,“你也太大胆了!在那个变态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但是……就算我的内置解码器可以改变存储音频的频率,那你要怎么弄到全城上空播放呢?”
麋因皱着眉琢磨了一下,“现在有一张最有利的牌,就是主脑里的玛丽一定会帮我播放,只要能连接到玛丽。所以我需要你想办法出门,找到最近的公共设施,比如公共运输飞艇站台,任何能连接主脑的程序都行,把这段音频发送给玛丽。”
阿布的光学镜头落到她的手腕上,不解地问:“通讯器的AI后台也可以直接连通主脑,为什么不用通讯器在这里联系她?”
麋因摇摇头,“这里是詹氏的住宅,虽然他们是个传统老派的家族,但是肯定会在宅院里布置一些……信号屏蔽装置,或者追踪装置。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我了解吴誉,他一定是准备充分的,就像当初在环界收容中心一样,他自己就很精通电子寄生虫,怎么可能让我在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阿布耸了耸肩,自己嘀嘀咕咕,“可是我觉得他现在已经被你迷惑得七荤八素,能干出什么来也不好说……”
麋因无语地瞥了它一眼,“不要胡扯,他只是……头脑不清醒,他虽然是个变态,也毕竟还在人类的范畴里,是人类就属于群居动物,就总是想要有同伴的。不幸的是,目前看来我最符合这个同伴的身份。”
“可是,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我能出门呢?”
麋因摩挲着自己下颌想了半天,“如果硬闯出去……”
阿布吓得跳脚,“我不要!他可能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我一定被突突成筛子了!”
麋因啧了一声,“这样吧,我去找他,搞一场促膝长谈,把他拖住。你趁机绕开其它的家用机器人,溜出去,能做到吗?”
阿布思考了一会儿,“所以,你打算用美人计,去勾引他?”
“……你到底去不去?不要光顾着胡扯。”
它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去我去……我的意思是,你都这么拼了,宁愿以蒲柳之姿去勾引一个变态,我冒点风险算什么?”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不要硬说。”麋因被它气得有点麻了,自己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拉开门对着走廊上的某个机器人呼叫,“我要见吴誉一面,你帮我带个路。”
面对麋因这次心血来潮的面谈,吴誉还是非常纳闷的,不过他大概也知道麋因是为了什么来,平静地说:“不用害怕,复制和转移记忆已经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技术了,成功率很高,不会出现意外的。”
“我不是为了这个来。”麋因摸索着坐到他旁边,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很基本的问题,詹雪确实对待你和暗影一支的方式很糟糕,但你拥有的权利和资源同样很多。你的童年是个噩梦,但也是个华丽的噩梦,你没有在现实世界里生活过,你不了解一个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
他有些诧异,“那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来说,你有自己赚过1个星币吗?摆脱了詹雪之后,你就不再属于詹氏这个贵族家庭了,你就不能过现在的日子,不再一呼百应,也没有挥金如土的权利了。你真的过得了那种生活吗?”
他没有去苦思,只是平平常常地回答,“你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那不一样,我是这么长大的……可能你看着我,觉得我过得也还不错,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我小的时候,鲁比尼当家的时候也穷过一段时间。光凭着想象,你很难想出饭都吃不上的生活什么样,进啵唧电器工作之前,我连一件新衣服都没穿过,都是捡别人的穿。育婴园里的人为什么都跑掉了?因为穷的!贫瘠的日子是非常难熬的。”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我就可以。都是一样的人,就可以过一样的日子。”
麋因本来以为会给他带来一些沉思的切口,没想到他这么死心眼,只能唉声叹气了一阵,张开手展示着自己的现状,“你看看我,我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因为我惹怒了联邦权力的顶尖阶层,但是我却没有足够的后台作为支柱,我这个凋零的家族只剩下我自己了。你也想像我一样吗?”
他轻轻哼了一声,把话题转开了,“我倒觉得,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自私。”
“……啥?”
“我是说,所有人,包括詹雪……哦不,特别是詹雪,都是自私的,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各行其是,在联邦星球上厮杀,抢夺权利,掠夺资源。只有你,成天唱响夏娃的遗愿,把蓝星的未来摆在自己的利益之前。但是没有人为了你着想,没有人站在你的角度去为你筹谋些什么,我愿意填补这个空缺,只有我是单纯为你着想的。”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我只需要你乖乖呆着,别跑丢了就行。”
麋因觉得脑壳嗡嗡作响,头一次在他面前气得哽住,“……詹大爷,我已经说过了,你的年纪我的岁数,再演小开钓傻白甜那一套就很恶心了。”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年纪?”他一个问题给麋因问蒙住了,仿佛遭遇了一记绝杀。
“我、我很在乎吗?”
他嗯哼了一声,“我的年纪单拎出来都已经是个老大爷了,我都不在乎,你明明风华正茂的,为什么整天当成一个心结一样?”
“谁、谁当成心结一样了?”麋因下意识站起身,在这个情形下反应得有点狼狈,“我、我不在意啊,你说的很对,我现在风华正茂,我有什么可在意的?”
“难道是因为靳京吗?我懂你,你虽然装得心如止水,一副千帆过境的模样,但毕竟还是个三十岁的孩子,很难忽略年龄的差距。所以说,还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更自在,谁也不需要嫌弃谁,对吗?”
“……你上辈子肯定是一个勺子。”
这下,吴誉终于也懵了一下,不太明白她这个比喻从何而来。
“不然怎么会用尽了一切机会,去里挑外撅的?”麋因拉长着脸一转身,没有兴趣把谈话继续下去,“走了,和你待在一起,生气比吃饭还频繁,三天不止气九顿,我怕早晚会气死。”
吴誉最后说了一句,“要说最轻松的选择,一开始选择加入詹氏就是最好的。如果你当初愿意放弃夏娃后裔的身份,过来当一个高级机械师,不单能触及比现在更多的资源,还能受到庇护,那现在夜游神也没那么容易动到你了。”
麋因脚下一停,迷惑地问他,“你到底要不要和詹雪翻脸,彻底和他切割干净?”
“要啊,但是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屈居詹氏,我也可以陪你留下。”
“……你神经啊!”麋因哒哒哒地跑出了房间,一路上撞到了好几只家务机器人,引发了许多声惊呼:
“小心!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哎呦!注意看路……不好意思我忘了,您现在看不见。”
“麋因小姐你要去哪啊?那边是仓库……”
一路上甩掉了好几只尾随上来的机器人,找到了一个安静的所在,麋因才停下,她开始质问自己,“我跑什么呢?我一定是被他吓到了,没错!吴誉竟然在我面前深情表白,还有什么比这更吓人的?”
“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吓人。”冷淡的声音响起,果然把麋因吓得原地一蹦,跟抽筋的兔子一样。
“怎、怎么来的是你?”
知了冷笑着哼了一声,“超声广播这一招确实巧妙,但是有我在,她们两个怎么敢出头?”
麋因面对着漆黑的虚空,尴尬地吞了吞唾沫,“我、我赌你的来意应该是善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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