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神仙,光靠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他的情况很复杂,这里只是个地下黑诊所,你对我的期待太高了吧?我劝你快点把他送到正规医院。”
麋因的眼光茫然飘荡,隔着浑浊的玻璃看了一眼里面昏迷的靳京,“我也想,但是他现在的处境也很复杂,他被啵唧电器丢出来的,但是身份档案还在公司里,如果去了医院,公司也会拒缴费用,那只能在程序上尬住。”
医生的态度柔和下来,瞬间好说话多了,“其实送正规医院的用处也不大,只是开一张残疾证明罢了,他现在只能期待奇迹,看看有没有研究精神力的私人实验室,对他有兴趣。”
麋因惨笑了两声,“什么私人实验室,我常年混在黑市里,龌龊阴损的买卖见多了,那些东西不可信。再说了,没有精神力就不能当驾驶员了?我怎么没听过这种事。”
“我不跟你狡辩这些,这是你的专业。”医生将体检报告单塞进麋因手里,开始赶人,“除了神经端口受损,他没有别的问题,可以走了。”
“哦对了,”对着麋因的侧影,医生又想起了什么,把她叫住,“今天发生的事,要是鲁比尼来问,我只能跟她老实交代,虽然你才是夏娃后裔,整条街应该是你的,但是现在还是鲁比尼当家,我们都得听她的。”
麋因的家在振工路一带,这里是城市边缘,不像市中心或者星域交通站那么热闹,这里地广人稀,附近有一块古法晒盐场,还有个小型水产养殖实验室,总之,所有不怎么赚钱的奇葩小买卖都集中在附近。
哦对了,还有黑市。应该说所有不赚钱的合法生意,还有最赚钱的非法生意都集中在这。
麋因的住宅是一栋不起眼的模块宿舍,像积木块一样严丝合缝地镶嵌在密集的平民聚居地。站在整片罐头厂流水线般遮天蔽日的建筑群前,往上一望,就会为那些挤挤挨挨、幅员辽阔的小模块惊叹,无数一模一样的积木一直搭建到目力所及以外的地方,这简直是现代建筑的极限。
麋因扛着靳京,腾出一只手开了门,费劲地穿过狭小阴暗的一条走廊,把他放在自己的卧室床上。
靳京身上的工装背心被海水打湿,又干透了,现在沁出一层细密的盐粒,外搭的短款小外套也脏兮兮的。麋因想帮他更换一件干净衣服,先把小外套和背心都扒掉了,用手指尖拎着扔到卫生间里。
可是她翻了翻自己的衣橱,最宽松的一件睡衣对于高挺的靳京来说也太小了。麋因站在床边,用手指尖挠挠脸,转身去贝尔老师房间,想拿一件老头的衣服。
她离开留下了一个被自己翻捡得凌乱简陋的房间,房顶的小灯泡轻轻摇晃,留下一道迷离闪烁的光泽,流过靳京的眼睑,他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稍微清醒,支撑着自己,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第一眼先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卧室。
靳京的心提了起来,再一低头,看见了自己近乎赤/裸的上身,他瞪圆了海蓝色的眼珠子,一个巨大的念头在脑袋里循环播放:
你——被——人——捡——尸——了——
虽然身体还比较虚弱,靳京却以迅雷不及之势从单人床上蹦起来,把床单一围,笼盖住自己上身,悄悄走到门边,拨开了门板往外张望——
另一头的麋因还在翻老师贝尔的衣橱,老师的东西都是鲁比尼收拾的,所以还挺整齐。她捡了一条宽松的长裤,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这件是老师年轻时穿的,样式老旧,膝盖部位也起球了,不过衣料还挺厚实。
大门外忽然传来响声,鲁比尼推着轮椅,骂骂咧咧地进了屋。
“贝尔这个老东西!本来想推他出去放放风,没想到走到一半他就拉裤兜子了。”鲁比尼一头撞进屋里,看见麋因撅在地上,一半埋进木质衣橱里,正在翻翻捡捡,又粗着嗓门呦呵一声,“你找什么呢?”
麋因把自己从衣橱里拔出来,顶着满头乱翘的头发,正想跟鲁比尼汇报今天的突发事件,结果没等开口,她又一头撞进卫生间,看见了地上散落的几件陌生衣物。
鲁比尼一阵莫名,提溜着脏衣服出了卫生间,“这是什——”
她问到一半,猛然撞见了麋因卧室里露出的一角,一个裸男!金毛披肩,裹着麋因的床单,露出一线紧致的肩膀锁骨与胸线,此时也瞪圆了眼睛,惊恐地望着自己。
“麋!因!”鲁比尼仰天发动了河东狮吼,吼声震天,“你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招鸭子上门!看我不打死你?!”
从靳京的角度看,他遭遇的一切也非常惊悚。一个怪物!虽然操着女声,但她身高一米八,脾气暴烈,举止粗鲁,最要命的是浑身灰红色,脑袋扁圆,牙齿尖长,简直是个人立行走的大蜥蜴!脑袋后探出两排肉质的触端,浑身肌肉,看起来比自己还壮硕。靳京难以控制地瞳孔紧缩,喉咙也剧烈收缩着,用好像被人扼住的声音问:“你、就是你、捡我的尸吗?”
等到麋因好不容易顶着乱发出门,面对的就是一个地狱开局。鲁比尼把轮椅上吐口水的贝尔抛在一边,指着麋因跳着脚骂:“你要上天啊!现在都敢叫鸭了,下一步还想干什么?”
麋因看到醒过来的靳京,一时也有点懵,刚抬手做出个阻止的动作,鲁比尼已经一头扎进了卫生间,一把抄起拖布,摆出一个拖布沾屎,捅谁谁死的架势。
麋因从小挨打,立马觉醒了血脉里的本能,抄起地上的垃圾桶盖子,当做护盾挡住上半身。
只有靳京手脚无措地裹紧了自己的身上的小床单,在乱成一锅粥的场景里尖叫。
10分钟后,几个人终于平静下来,坐到了餐桌边。贝尔已经脱掉了长裤,现在穿着件大花裤衩,流着口水吐出泡泡,时不时指着靳京,吐出几个模糊的字,“鸭、鸭子。”
靳京也换了件正经的衬衫长裤,加背带马甲,虽然是属于一个八十高龄的老头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重焕新生,斯文笔挺。
“咳……所以——这是你的驾驶员?”鲁比尼此刻也很尴尬,重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鲁比尼,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混杂种。”
靳京望着她伸出的虬结大手,忐忑地与她握了握,“……确实很明显,你好。”
再转向麋因时,鲁比尼的态度就没有这么客气了,“你带驾驶员回来干什么?你们公司没有严禁办公室恋情的规定吗?”
麋因头痛地捂着脸,“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靳京,冰凌蓝号的驾驶员,你看新闻了吗?”
鲁比尼想到了什么,“噢!就是那个废掉的驾驶员!我想起来了!”
麋因恨不得扑上去堵住她的嘴,“你就不能委婉点吗?”
“没关系。”靳京的表情晦暗,不过他的情绪很平静,眼前的困境还没有击垮他。
“你——”他盯着麋因,神情里有点陌生,“我知道你,你是小组里的机械师,你叫……麋因?”
她垂下头,点点头表示没错。
鲁比尼满脸迷惑,看着麋因问:“他是你的驾驶员,为什么好像不怎么认识你?”
“……我又不是操作机械师,不上赛场的,我只管后勤维修。”
比鲁尼的神情更懵了,“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之前不还是设计师吗?现在只管内勤了?”
麋因保持着捂脸的姿势,头痛地解释,“你应该知道一个词,叫触底反弹。”
鲁比尼眯起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然后凑近麋因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反弹?这么多年,你好像触底之后就躺倒了,难道你一直都在抵抗力的作用?”
“……”这么多年,麋因还是没法习惯她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她决定先专注到正事上,严肃地问靳京,“你还记得,事故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靳京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只能努力地回忆,“没什么特别,我就是和往常一样,坐到驾驶舱里,连接上神经接口,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鲁比尼撇撇嘴,“这种驾驶舱里的隐秘,除了操作机械师,别人想做手脚都难,有什么好查的?和你打配合的是谁,直接绑起来问两句,自然就清楚了。”
靳京吃了一惊,连忙否认,“不可能跟慕含有关!慕含和我相识好多年了,我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们两个命运一体,休戚相关,他怎么可能害我呢?”
“可是除了他,别人很难做到啊……”麋因的表情充满了不忍,但不得不把实话说出来。
靳京渴切地望着她,“你是机械师,是内行人,你告诉我,除了慕含外,别人有没有可能做到进入机甲的神经链接,伤害到我?”
“……有可能,”麋因犹豫地说了一句,看到他马上好像看见了一线希望,面孔都柔亮的起来,但是她还是得把话说完,“除非夏娃在世,她能做到。”
靳京马上变成泄了气的小狗,垂头丧气对着桌面。
麋因抬起手腕上的通讯器,调出自己的邮箱页面看了一眼,又随手给步彩发送了一条信息,把这些调转方向,给靳京看。
“我只说一点,你受伤之后,我和步彩都收到了小组解散的消息,我们两个机械师现在都成了孤魂野鬼,没有小组收留,在公司里没有位置了。但是慕含依然还是冰凌蓝号的操作机械师,这不诡异吗?冰凌蓝号现在是一台没有驾驶员的机甲了,却还有一个操作机械师挂名,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靳京在茫然当中慢慢坚定了一个信念,他站起身,面对着麋因说:“我要去亲自问问他,我想听听慕含怎么说。”
蓝星往事小贴士
词条-夏娃后裔
夏娃的家族,是一个没有姓氏的家族。不依靠血缘传承,每一代的后裔大部分是战争孤儿。每一代家主的标配是一个管家及其领导的女仆团(私人武装),一个专业启蒙老师,加上一个高级机器人助手。
蓝星的发展脉络大致分为三步:第一步,是皇帝掌控的封建帝国;第二步,是军政府崛起,皇权式微的联邦帝国;最后由蓝星夏娃带领起义,完全推翻了军政府的统治,建立了全新的联邦共和国。
夏娃成为蓝星领袖,大权在握后并没有**统治,而是将权利归还给10人议会,以及监管议会的人民联合会。自己到联邦科研院专心科研领域,最后以科研院的院长身份退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