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京吼出了最有用的一句:“快闪开!”
罡风迎面而来,那道看不见的锋刃似乎撩到了三人面前,麋因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尖被擦过,那种痛感又经过了自己的皮肤,她惊恐地看见前额的一撮碎发凌空飞走,明显只要再晚零点几秒种,自己的脑壳就会被切割开。
靳京拖着她的腋下,就像拖着布娃娃一样把她拖行开一段距离,他的嗓门有些走调,“是冲着你来的,对方想弄死你!”
麋因很想说两句幽默的话化解这个惊恐时刻,但她的喉咙被浓重的恐惧感捏住了,一时发不出声音。她被靳京连拉带拽,满地乱爬,锐利的锋刃不离头顶几公分,一直紧追着她。所有的东西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仅仅片刻,所有的家具都不成形状,到处都是碎片和尘屑。她也添了很多道伤口,嘴唇边能舔舐到微咸的血味。
直到痛感清晰了一瞬,麋因一顿,感到震颤沿着鼻骨延伸到脑壳里,她震惊地意识到就在自己鼻梁间,出现了一道裂隙,鲜血迸溅出微浪,卷积着水红的泡沫飞溅在眼底,霎时间走马灯都在脑子里播放了,她被冷冻在原地,思绪飞奔着回忆起一大堆不相干的记忆。
在她丰富灵活的想象里,自己的上半个的脑壳会打着旋飞出去,一直撞在身后的白墙上,印出一个鲜丽猩红的血色烙印。脑浆会马上立马朝四周迸溅,就像黑市边早餐摊子上打豆浆的机器……
这种地狱风格的幻想给她造成了极深刻的阴影,但其实只是个十分短促的瞬间,那种逼近至灵魂的压迫感就凝滞了,周围的空间霍然开阔了起来,空中传来熟悉而悠然的声音:
“我说过,你的钱花得很值,能买一条命,多少钱都值得。”
叶子蝉一伸手在空气里捞了一把,她修长的手指间捞着几缕蛛丝一样的细线,但是麋因清楚,那些线极其锋利,刚才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半个脑袋切分下来……
她此刻才感受到什么叫劫后余生,冷汗已经湿透了大半身体,衣服湿黏黏地贴在皮肤上,汗水、血水还有灰尘全部粘在身上,已经可以用不成人形来形容了。
沙米娜蹲踞在半个残破的金属架上,脸色不快,冷冷瞥着下方的叶子蝉,“你怎么没完没了?上次没打痛快,现在想继续?”
叶子蝉丢开手里的丝线,从腰包里掏出一只似乎是排箫的乐器,往空中一抛,凌空接住,轻巧地攥在手里,冲对方呵呵一笑,“我对你没有兴趣,但是你正在威胁我的客户,我就不能不管了。”
沙米娜瞪着她,微不可见叹了口气,“我也在工作,这也是我的客户的需求,你就不能换一个客户吗?她给你多少钱?”
叶子蝉比了两根手指,“两万。”
对方肉眼可见地破防了,“就这么点钱?你在逗我吗?我收的可是精神力!”
麋因还跪在地上,此刻才收摄了心魂,颤巍巍抬头问:“你不会要临时涨价吧?”
叶子蝉摇了摇手指,“我很讲信用,从来不干那种事。”
麋因默默自语,“其实你现在涨点价我也能接受……”
“不过——”叶子蝉拉长了话音,“后续的尾款一定要到账啊,我们对待不付尾款的甲方向来非常严苛。”
看着她们互相寒暄了起来,沙米娜眼光阴沉,她的手指在坚硬的肘弯外骨骼部分敲击了几下,仰起头冲着叶子蝉示意,“出来,我要跟你私下谈一谈。”
叶子蝉两手插兜,也不怕她忽然发动偷袭,径自出了门。沙米娜经过几人面前时,还稍微停顿了下,狭长不似人的眼睛轻轻扫视过。麋因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对方的神情到态度都隐藏着极寒的冷意,没有哪个时刻让她更清醒地认识到,那不是一个人,是个能两脚行走的怪物!
叶子蝉出了门,电子街行人不少。现在是白天,附近的国家学院正在上课,没什么学员,都是附近商铺的人,他们看见了有明显虫族特征的生物打眼前经过,不出意外统统流露出恐惧和忌惮的表情。
但两个混血种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都懒得去在意。沙米娜紧跟在后面,眼光冷冽扫视着街道,同时冷冰冰开口,“我们一脉同源,难道要为了几个人类闹翻了吗?”
叶子蝉此刻倒跟在屋里时候不一样了,那种悠然散漫感淡了一些,冷淡地回:“你倒挺大义凌然的,还不是因为你今年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我这边还差得远呢,要不然能连几万星币都不放过吗?”
沙米娜冷哼一声,“中心城愿意当你客户的人千千万,你为什么非要一个麋因不可?她是我的,你再去找别的客户。”
看对方一点不肯让步,叶子蝉也强硬起来,“呵,这么说那中心城愿意找你的人也不少,她是我的,你去找其他客户。”
“我已经收了那一伙人的精神力,难道要我退回给他们吗?没门!”
叶子蝉也一步不让,“那凭什么要我退钱?我这边也没门!”
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沙米娜抬眼看了看她,呼出一口气,两肩塌软下来,“算了,不就是几万星币嘛,我给你,你去跟麋因毁约。”
“几万?”叶子蝉眯眼冷笑,“几万是定金,你知道她此生的财富是多少吗?我怕你给不起。”
沙米娜一怔,“你把全部的契约合同给我看看。”
“看就看,给你。”叶子蝉将手写的纸张递过去,沙米娜一抖,眼光下垂,扫视过纸面,忽然一愣,又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脸色逐渐奇特,慢慢抬头看着她,“你被人骗了。”
“不可能!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她怎么骗我了?”
沙米娜把合同还给她,并没有嘲讽,表情保持着那种深刻与复杂,“你想一想,合同上保护对象有4人,你每次失手,死掉一个人,就自动扣除全部酬金的四分之一。”
“对啊。”叶子蝉又仔细思考了一遍,依然看不到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沙米娜摇了摇头,眉心微微皱起,“可是酬金是麋因此生的全部财产,如果她先死了怎么办?她人已经死了,此生的财产积累也吹了,但是契约合同还在,就相当于只给你2万酬金,却要保护其他三人后半辈子,你说你是不是亏大了?”
叶子蝉双眼一瞪,脸上泛起了清澈的愚蠢,完全不吱声了。
姜灿带着捧塑料假花,加上一封香水卡片到了医院。这是家十分正规的大型医疗中心,位置就在中央广场附近的繁华商业区,不管从价格还是繁琐的手续上,都距离亲民相去甚远。
乔术和石英然共同居住在一个单间,因为董事会成员同时入院,接受紧急治疗,VIP单间病房都不够用了,只能每两人挤一间。
姜灿也不去看他们两张臭脸,径直把塑料花插到了玻璃大肚瓶里,然后装模作样地把小卡片整齐摆放在桌面,跟两边作了个揖,仿佛在上香祭祀一样的模样,对着空气说:“一路好走啊,来,给两位点一根,你们慢点抽,抽完了赶紧下去报到。”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电子烟,点燃了就着一点猩红火光摆放到花瓶底,朝着两边扇了扇,故意把烟气扇到两人跟前。
乔术终于忍不了了,扭过头露出一张气到变形的脸,“你这是总裁应该有的做派吗?你在演舞台剧啊?”
姜灿抛弃了表演欲,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冷笑着看向他,“那我应该是什么做派?行了,已经明晃晃地拔刀相向了,咱们就省了那些虚与委蛇吧。说一说,你们是怎么把自己作进医院的?”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乔术把脸撇向一侧,寂然不语。倒是另一边的石英然似乎有话想说,但他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啥也没说出来。
姜气笑了,抱着两臂左右看看他们两个,两人都比较精神萎靡,脸色青白,嘴唇无色,完全符合两个病人的性状。姜灿看了一会儿,稍微收敛了脾气,沉下心问:“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再怎么说,我们也都是啵唧电器的人吧,我们理应比那些议会里的大老爷更接近一个战壕吧?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代替我那个愚蠢的哥哥?姜苏城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汤,他是每月发免费鸡蛋了吗?”
石英然忍不住说:“我们对你没什么意见,姜氏是由你做主还是姜苏城我们都随意,但是我们不能接受夏娃的统治!夏娃的理念天然就是和公司背道而驰的,她要破坏所有财富和权力的世代积累环境,她要终结我们这些氏族!那我们百年的努力不是全成了梦幻泡影?!”
“……”姜灿一脸地铁、老人、手机表情,皱巴巴地看着他,无语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你不要把吃里扒外说得那么清新脱俗,也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问的是,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把自己作进了医院里?”
这下石英然又沉默起来,跟旁边的乔术一样别开脸不去看她。姜灿暗暗咬牙切齿了一顿,又将脸上的表情一收,施施然一转身,孤傲地说:“行,你们真能忍,过两天命没了别急吼吼地来找我。不单是中心城里权力变更波谲云诡,星盟的各种势力争斗、派系变换也层出不穷,你们这样瞎胡搞,把自己作死了活该!”
看她做出一副不管了的模样,人往外走,乔术终于没憋住,喊了一声,“等一下!我、我有话跟你说。”
姜灿有片刻的得意,但是马上抹掉了,转过身故作不耐烦地返回床边,“你说吧。”
乔术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明显有犹豫和愤懑,最后叹息一样地开口,“我们雇了一个人……”
姜灿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你们雇了一个杀手,去谋杀麋因?”
他恨恨地点点头,“她叫沙米娜,是个混血种,更确切地说是个虫族混血种。”
姜灿眉尖挑起,又气又笑,“你们不是最鄙视混血种吗?现在为了除掉麋因,甚至不惜和你们最鄙视的对象同流合污了?”
乔术没理会她的调侃,继续讲了下去,“但是她没有收钱,她收取的是……精神力。”
姜灿一怔,慢慢地严肃起来,“详细跟我说说前后,一切细节都要告诉我。”
十分钟后,她已经从普通严肃变成了严阵以待,咬牙切齿想要教训一顿眼前两个垂头丧气的家伙,但是刚一张口又放弃了,自己出了门站在墙角,拨了个电话给麋因,上来就直奔主题:
“我们要有麻烦了。”
麋因的回答也很直接,她那边熙熙攘攘,有些奇怪的吵闹,“把要去掉,我刚才已经看见麻烦本烦了,现在正在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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