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椰的人生当得起“顺利”二字。
她很少给自己设定什么目标，也很少去规划未来，她无需追寻某一束遥远的光，也无需斟酌踏上某一条明确的路，她去向何处，何处就是目标，走在哪里，哪里就是大道。
一举一动之间，自有万物奉至眼前，学习、工作、金钱、地位，只要她想要，似乎都不费太多力气。
年少时的爱而不得曾让她第一次体验到深深的无力感，彼时幡然醒悟，回溯过往的相处，她对黎越洋充满无措的愧疚，她也曾期待过未来或许还有机会重新来过，然而经年的浮沉与变化，她们都在不知不觉间漂向了各自从未想过的远方。
程椰将脸贴在小姑娘的脖颈里，轻轻叹气，白色的雾气腾起，昏暗的灯光下，她想起那些后悔的选择，想起许多落空的憧憬，想起很多很多人，最后想起杨迩刚刚的话。程椰感到疲惫。
杨迩说完那一段话，依旧紧紧抱着程椰，在程老师的沉默里，那双手臂渐渐没了力气。
程椰在心里数到三十，从温暖的怀抱里慢慢撤出来，又用指尖碰了碰杨迩红红的眼角，喟然道：“天冷，回去吧。”
杨迩的心彻底跌落，冻得通红的手固执地不肯动，恳切道：“不好吗？”
程椰看着她，没办法回答，温柔地、小声地说：“乖一点，好吗？”
小姑娘执拗，哽咽道：“要是不好呢？”
程椰说不出话了，静静地看着她。
杨迩强撑着与她对视，终于败下阵来，默不作声地再次把程椰拥入怀中。
她想，程老师此刻在她的怀里，她能感受到程老师的温度与亲近，这是哪怕二十四小时前都无法想象的场景，她确实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拥有程椰的现在还不满足，又要索要程椰的过去与未来，凭什么呢？凭程椰此刻的偏心吗？
程椰温顺地任她抱着，也顾不着毯子，伸手环过小姑娘大羽绒服下纤瘦的腰，轻轻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过了许久，杨迩抬起脸，平静地旧话重提：“不看日出了吗？”
其实程椰活到如今，生活习惯与思维方式已经成熟稳定，对感情在生活中的定位也十分明确，锦上添花而非勉为其难，然而面对杨迩，却舍不得看她隐忍失落。
她侧过身子，理了理杨迩漏在帽子外的几缕长发，轻轻摇头：“我得承认，我没有像你这样，想那么多，我只想诚实的跟随内心，碰到喜欢的就在一起，很简单、很顺理成章。”
杨迩坐着不动，沉声道：“嗯，我知道，是我一下子较上劲了，活在当下就很好。”她假装看了眼手机上的提醒，转移话题，“我今天要飞回去考试，不会太久，大概一周后就回来。”
又担心程椰顾忌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补充道：“你放心，下学期我都会在国内，七月份就能毕业了。”
程椰自是看出来她在为了自己妥协，不知该夸她调节情绪迅速还是心疼她毫不犹豫地退让，也没想到小姑娘今天还要赶飞机，若是真陪自己看日出，后面的行程又要熬着身体。
程椰无法冷静旁观杨迩的选择，不得不更加慎重的对待这段关系，她耐心又认真地说：“杨迩，你是我这几年唯一觉得想要进入一段关系的人，我喜欢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说的，我会开始想想。可是你想过吗，我们的关系真的经得起认真思考吗？如果认真思考过去与将来，我们还能开始吗？还会有‘现在’吗？”
杨迩避无可避，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将程椰的毛毯裹紧，站起身哑着声音：“走吧，我送你回去。”
晚上喝了酒，找的代驾一直在车里等着，回去的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到了程椰的小区，杨迩已经恢复往日的稳重，扬声对司机说：“您去外面抽支烟吧。”
那司机并不抽烟，但也不傻，利索地下车：“有需要您打我电话。”
车内又恢复安静。
一会儿，杨迩出声：“对不起，本来要看日出的，是我太矫情了。”
“日出什么时候都能看，”程椰温声道，又坐近些捧起她的脸，与她对视，“你对待感情有自己的看法，这段时间你也再好好想想。”
杨迩立刻回答：“我想的很清楚，我喜欢你。”
“喜欢和在一起是两件事，好好想想，”程椰仍是重复，“不要冲动，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多问问自己想要什么。”
杨迩再也承受不住，紧紧扣住程椰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泪流了下来。
程椰见不得她这样，闭上眼，慢慢凑上前，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气声道：“我等你回来告诉我想好的答案。”
“春节快乐，过年给自己点些中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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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小朋友就伤心地走了？”卢睿菜没吃几口，全程八卦的一惊一乍。
大年二十八，俩人在卢睿家约了春节前的最后一顿火锅，卢睿原本有意无意试探她对杨迩的看法，程椰也正为小姑娘的事烦着，直接自爆到最新进展。
“不然能怎么办？”程椰无奈，一天半过去了，杨迩什么消息都没有，算时间飞机早就落地了，小姑娘愣是没给自己发过一条微信。
“不是，你咋这么实诚呢？”卢睿简直恨铁不成钢，“人家要海誓山盟，情到浓时你配合一下说两句就是了，搞那么严肃干什么。”
程椰低垂着眉眼：“杨迩认认真真的，我怎么能糊弄她。”
“这怎么就是糊弄了，说‘爱你一万年’又不是真的爱一万年，这就是个态度，态度你懂吗？真要这么灵，秦始皇为什么不直接找个人爱一万年，折腾仙丹有这管用吗？”
程椰没心情和她贫：“杨迩不一样，她说话做事稳妥，不会无的放矢。”
卢睿点头：“这倒是，我压根想象不出杨迩哭起来什么样儿，”又感慨，“她平日在组里跟个工作几年的老司机似的，看起来好亲近，其实心里有主意的很。”
这话说的又扎到程椰的心了，但她也有相同的感受：“她对感情有自己的主张，让她妥协也不是办法。”
卢睿继续补刀：“所以现在是人家年轻人更有要求，倒是你这个吃嫩草的像是个只想玩一玩的渣女。”
程老师皱眉：“瞎说什么。我连自己几年后要干什么都不确定，哪能随口承诺包括她的未来，她说的那些我没有想过。”
“行，咱们先不纠结这个哲学问题。我就问你，要是你俩最后达不成一致怎么办？”
放在程椰既有的爱情观里，大概会果断回答“那就说明我们不合适”，然而想到杨迩，程椰说不出这样的话，扶着额叹气：“哎……不知道。”
卢睿笑了，又给她开了罐冰可乐：“挺好的，你现在这个愁死了的样子特别真实，果然只有动了凡心才有烟火气，连可乐都喝了。”
“比带项目心累。”程椰不客气，插了根吸管放纵自己继续喝可乐。
“可以，已经到了买醉这一集了，就是‘酒’有点不大对劲。”卢睿剧评。
程椰懒得理她，出了会儿神：“哎，随缘吧，如果真的勉强，就算了。”
“这就算了？”卢睿若有所示地挑挑眉，“出息一点，好不容易有人入您法眼了，来点实在的。”
程椰抿着吸管，淡定道：“哦，亲过了，挺软的。”
卢睿：“……”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真的是个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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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迩那日凌晨三点多到家，刚躺下没半小时就发烧了。
大概是连日忙于工作和学习，休息时间太少，前一晚又是在酒店外吹风，又是在外滩边坐了很久，情绪波动下，抵抗力下降，一下子撑不住了。
她不想惊动小富婆，自己爬起来找了点药吃，又设定好闹钟，便继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早上是被叶玖叫醒的，小富婆正坐在她床边，给她换毛巾：“醒了？你发烧了，我看都快十点了，你这还没动静，进来发现人都快烧没了。”
床头柜上有药，显然是昨晚杨迩自己已经吃过一次，只是温度没降下来。
杨迩喉咙干的难受，人也没力气：“嗯，几点了？”
“十点半，下午的飞机能改签吗？”
“不能，落地三小时就有一场考试。”
“哎，”叶玖给她搭上毛巾，“排的这么赶，就为了凑昨天那个年会的时间？”
“嗯，”杨迩开始卖惨：“富婆，渴渴，水水。”
叶富婆翻了个大白眼，行动上还是端来温水：“顺便把药也吃了。”又现场施展钞能力，“订票号发给我，给你改个头等，在飞机上好好吃药睡觉，争取落地就能活蹦乱跳。”
杨迩喝完水躺下，闭目养神：“您的慈善之举将给破碎的小杨一个温暖的行程。”
“如果不赶时间，还是在家休息最好，”小富婆依旧觉得她行程排太紧，“就为个年会，你说多一晚少一晚能有什么区别，距离我八十大寿还有很多年，留给你的时间有很多。”
杨迩睁开眼，笑地贼开心：“她亲我了。”
程椰：虽然但是，亲到了，挺软的
杨迩：虽然但是，她亲我，她超爱
卢睿：真渣啊
叶玖：吃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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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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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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