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的车太贵了，我不敢开，我开那辆普通的可以吗？”
叶玖对着客厅的大电视玩游戏，面无表情：“其他随便开。”
小男生会悟脸色，赶紧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好。”
叶玖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淡淡道：“今天就这样，明天再过来吧。”
小男生知道说错话了，不敢多问，默默走了，叶玖一眼都没分给他，似乎只忙着玩游戏，等到偌大的房子彻底安静下来，才将手柄扔到茶几上。
上海已经进入冬天，杨迩离开五个多月，只落地时发了一次消息，去非洲前让自己寄过一些材料，之后再没有音讯，朋友圈也没有更新。
杨迩这次离开并不像以前许多次那样，欢欢喜喜地走，快快乐乐地讨论归期，这傻姑娘上飞机前还一直回头，不切实际地妄想着电视剧里那些机场追人的戏码。
叶玖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人性，见证着杨迩短短几个月内经历起伏跌宕，只觉可怜，索性每个人都要经历一场空的泡沫幻灭，叶玖不做无谓的安慰。
只是偶尔的，她会想起杨迩第一次去程椰家里过夜前，说着“我很喜欢现在的一切”的样子，生机勃勃，快乐自由，只有在这种时候，叶玖会希望她不相信的爱情和人性能让她信服一回。
送给杨迩的毕业礼物被杨迩失魂落魄地开回来，之后直到她离开都没有再开过一回。
叶玖有时会开着这辆车出去兜一圈，既是为了防止车子长久不开损伤大，又是生意不顺时假装有好友陪她散散心。
这一天也如过去很多次一样，她独自开着车去一家老街的特色餐厅吃饭，再回来时，车旁边站了个人。
程椰本是在老洋房二楼见客户，突然瞥到对面马路边停着的这辆车。
小姑娘刚有车时很兴奋，在后窗底部定制了两个亮粉色反光贴，一边是杨迩的英文名，一边是个小小的椰子图案，和灰色的磨砂车身形成鲜明对比，这会儿即使在二楼，那排英文也很显眼。
程椰一瞬间又惊喜又心酸，为她回来，也为自己毫不知情，顾不得客户，担心一不留神车就开走了，程椰赶忙结束会面，另约了时间，结完账匆匆忙忙找过去。
再次确认车牌号后，便是等待，她今天因要见客户，穿得高跟鞋，也没穿厚实的羽绒服，等得时间长了，又累又冷。
二十多分钟后，终于有一个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是杨迩的朋友叶玖，程椰反应过来，难免失望，又很快提起精神，招呼道：“你好，我是程椰，我们去年在医院见过。”
“我知道，”叶玖看了眼一旁的车，“有什么事吗？”
程椰仍有一丝期冀，不自觉地往她身后看，不甘心地问：“杨迩回来了吗？”
叶玖讽刺地笑了一下：“没有。”
程椰心里失落，自然也明白叶玖这笑容的意思，调整心情：“谢谢。”说罢往一边退了两步，让开路来。
程椰对叶玖而言，只有一个“好友喜欢的人”的标签，如今两人分开，她也没什么想说的，礼貌地点了点头。
碰见杨迩的车、碰见杨迩的朋友叶玖是程椰自生日过后两个多月里最接近杨迩的时刻，她本以为自己足够成熟以应对必要的分离，然而在漫长而不知终点的等待里，思念不知疲倦地攻击每一份空闲的时刻，眼看叶玖打开车门就要离开，程椰冲动道：“可以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叶玖歪头看她：“好像没必要吧？”
程椰的性格，主动开口向不熟的人要联系方式已经很不容易，没想到还被拒绝了，然而她别无选择，只能坦白道：“她把我删了，电话也打不通。”
叶玖淡定：“哦，我删的，拉黑删除屏蔽，分手基本操作。”
想到程椰刚刚特地等在车旁，在这么冷的室外站了很久，也知道杨迩其实并没有放下眼前这个人，叶玖叹了口气，放下自己那套拜拜就拜拜的感情观，耐下性子问：“过去这么久了，如果有什么特别的话想告诉她，我可以转达，如果没有，大家最好留点体面，互不打扰。”
程椰在辗转的想念里一遍遍反思复盘，心软了又软，如今只想看看杨迩、听听杨迩的声音，缓缓道：“天气冷了，让她别光顾着好看，注意保暖。”
她忍住哽咽：“再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对我保证过，只要我想让她在我身边，她一定会陪在我身边。”
“新的一年，希望这个保证能被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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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羽自从知道杨迩要去非洲，总担心她想不开，隔两天就要发一大堆消息，分享好玩的事情，吐槽科研生活，杨迩没有心力应对，每次只回个“1”表示已读。
杨迩在非洲的第三个月，钟羽突然连续发了五条六十秒语音大哭，她的实验结果崩了。
钟羽的专业偏向制药方面，主攻抗菌杀毒药剂研究，通过从植物中提取未被发现的物质合成药剂提升杀虫效果，然而她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分离出的物质非但不能杀虫，还把虫子们养得健健康康，钟羽当场发疯：“竟然还甜甜的！啊呸！它们是觉得甜了，只有我一个人苦！我心里苦啊！”
这种新的自然纤维对钟羽来说是失败的废物，杨迩却觉得有很大的商业潜力，拉着她讨论了许多天。
于是杨迩在非洲呆了不到三个月，又细细梳理了许多事项，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回德国和钟羽做这个创业项目。
那次山间对话后，时雪晨每周都会带杨迩去一次那个大平台，一开始只是坐在皮卡上闲聊，后来为了喝酒，两人便背着酒徒步上山。
杨迩身体好，腿也长，主动承担起背酒的重任，一在前边走一边感慨：“不知道我到了您的年纪，还能不能这么爬山喝酒。”
时雪晨保持匀速，笑骂：“我是四十六，不是六十四。”又停下来仰头计算，“我要是努努力，你这个年纪完全可以是我女儿。”
之后杨迩便常常开玩笑，自称是她的女儿，做好回德国的决定后，在一个例行爬山的日子，杨迩向她坦白：“你的野生女儿要走了。”
时雪晨惊讶，又觉得意料之中：“想清楚了，要回国了？”
“去德国，做一件从未想过的事。”杨迩看着山下繁华的城市，“其实来这里也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我来非洲前，以为这里肯定特别贫苦，没想到这里比上海还欧洲。”
她再一次张开双臂，拥抱山风：“人生有许多意外，爱上一个人是意外，偏离多年求学工作的计划也是意外。我现在觉得，我不需要忘记她，也不需要全身心生活在这里，人生并不会局限在我设想的或是她为我设想的轨迹里，人生是旷野。”
“我就是我，我就是一个念着她的、生活在任何地方的人，我会带着这份爱去做从未想过的事情，然后，带着每件事情的结果走向她，告诉她：我没有轨迹，每一个选择都跟随内心，而我内心的终点一直在她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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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迩和钟羽的小公司从无到有搭建，之后的一切十分顺利，注册专利，做方案，提交计划书，获得学校的项目孵化支持，两个月便通过学校对接到第一笔种子轮融资，再之后，融资机构给了他们第一笔小单子，杨迩的想法很快得到验证，这种纤维可以代替传统人工添加剂作为健康的食品添加剂使用。
第一笔订单交货，杨迩分了六成利润给钟羽，又表明自己的期望：“我希望之后回国拿融资，在国内发展，市场大，生产成本低。”
钟羽在运营规划方面从不插手，只负责提取技术的迭代和寻找更多含有这种物质的植物种类，她点点头：“这些都听你的，你拿主意，”她想了想，慎重地与杨迩商量，“现在看起来，前景很好，我要不要休学一段时间，专注做这边？”
杨迩想到自己曾经陪程椰在国内写论文的时光，程老师觉得她没有照顾好自己，杨迩也一度无法反驳，她想到非洲山间的风，笑道：“说来惭愧，我第一反应会建议你按部就班先拿到博士学位，但我也曾站在你的位子上被建议过，现在我想说，跟随你的心，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没有怠惰，都不算浪费时间。”
钟羽点了点头，并没有很快做决定，之后又从几种水果里提取到了相同物质。
杨迩便利用已有的人脉资源，时隔不久，再次回到非洲寻找稳定供应商。
时雪晨看到她十分欣慰：“两个多月不见，你现在的样子，精神多了。”
杨迩日常总是板着脸，并不爱笑，几个月以来，和各种投资人、合作商见面，倒是习惯摆出个淡笑，她做事本就稳重，说话又有分寸，如今保持微笑，愈发显得亲和：“感觉恍如隔世。”
时雪晨点点头：“挺好的，”又问，“这次回来呆多久？”
“就这几天，再看几个供应商，谈谈合作，”杨迩年轻的脸上绽放出发自真心的笑容，“然后，我应该可以回去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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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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