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看见晨星燃烧这么多次,并亲吻我们的双眼,
在我们的头顶上,薄暮在旋转的风扇中逸散。”
杨迩刚回德国的前两周,隔两天就要去导师的办公室点卯,小老头儿以为女孩失恋了,需要多出门社交,每次都乐呵呵地陪她聊,直到有一次,他带了自己的狗狗来办公室。
小狗乖巧可爱,杨迩趁着小老头儿磨咖啡的时间,蹲下身子胡乱撸它,小老头儿抽空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科普道:“在德国,每只小狗都要上学,小狗很聪明,也很简单,它做对了,训练员就会给它奖励,久而久之,它就学会做‘对的事’,来获取人类的喜欢和认可。”
杨迩不明所以:“嗯。”
小老头揶揄地笑了笑:“你最近就像一只小狗,积极写论文,跑来我的办公室寻求喜欢和认可。”
杨迩觉得荒谬,她在学业与生活里根本不在意他人的关注,寻求认可这件事本身也显得十分羞耻,当即就想反驳,对上小老头微笑的脸又卡住了。
小老头鬓角花白,却梳理的十分规整,他年轻时在全球最好的公司里工作,曾在欧美多个国家生活,参与推动了许多人们仰望的历史性经济事件,最后回到高校,守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为一个年轻的学生泡咖啡。
杨迩按下冲动,沉默下来,小老头不打扰她,专心等待咖啡机运转。
杨迩明白自己来办公室点卯并不单纯,但她本以为自己只是用论文分散注意力,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怀疑自己,否定自己,她失去了对生活的掌控感,不敢期待未来,也不再相信所谓的规划。
但身体和精神却在向外求救,去寻找一切支撑自己信心的出口,获得导师的肯定,看到论文推进的成就感,这些从前习以为常的小事却成了她生活里的救命稻草。
想到那段重建自我的日子,杨迩心中依然委屈:“程椰,也许你的成长过程中总是一帆风顺,习惯了事事第一,可是人生是没有完满的,人的一生都需要成长,你到了三十岁,发现工作里需要填补很多东西,也觉得我需要回到所谓的轨迹里,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们还会有新的问题,”她将程椰垂下的头抬起,强迫她看着自己,温柔道,“你不要永远想着达到最好,变好一些就可以了。”
程椰自然明白所有道理,但过去便过去了,她无法与小姑娘描述那时复杂的情境,叹了口气:“可选女朋友这件事上,我达到了最好。”
程老师避开所有讨论,主动亲亲她,再次强调:“你是最好的。”
从没发现程老师还有这种蒙混过关的本事,杨迩又惊讶又无奈:“和你说认真的呢!”
程椰又不说话了,揪着杨迩的一缕头发绕着玩儿。
小杨老师继续输出:“人生有许多成长的方式,在你身边我也没偷懒啊,在那家公司继续干挺不错的,现在这样也不错,总之,都挺好,你不能帮我决定什么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你要尊重我。”
跨年夜凌晨一点,两人久别重逢,程椰本就是硬撑着不睡,想与她说点小话儿,谁知道小姑娘不解风情,叭叭地忙着讲道理,甚至已经上升到“尊重”的高度,程椰气笑了,干脆坐起来:“好,我们认真聊聊。”
程老师突然坐起来,视觉冲击太大,杨迩一下子忘记要说什么,反应过来赶忙也起身,用被子将两人裹住:“干嘛呀,不睡觉了吗?”
程椰在被子里掐她:“你这么委屈,我能睡得着吗?”
程老师又叹了口气:“也好,我们是需要好好聊聊,我也想了解你这半年的生活。”
杨迩顿了片刻,下床拉上窗帘,又把手机关机,让屋子里完全漆黑,这才摸索着回到被子里,与程椰顶头面对面,却又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程椰,在黑暗里,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心和身体是贴近的,只有语言是能传达信息的,我们要绝对坦诚,要像与自己对话一样,绝对坦诚。”
程椰总是被她小小的智慧打动,轻声回应:“嗯,绝对坦诚。”
程椰讲述了那时的所有考量:难以承受舆论压力,邮箱和手机里收到无数骚扰;心底深处对公司争斗感到恶心,对世界感到厌恶;甚至收到了勒索信息,有人曾拍到她们在街头亲吻;以及没能好好回应道别的原因,那些配合调查时的恐惧与迷茫。
程椰平静道:“如果时光倒流,我可能依然会让你回去写论文,不是不尊重你,是那时候的我能力有限,那时候我能想到的处理办法就是那样了。”她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几乎能非常清晰地想象到小姑娘的脸,她今天已经细细描摹过很多遍,“杨迩,也许,我并不多么强大,算起来,我其实也才刚刚三十岁。”
杨迩一直忍着眼泪,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
程老师性子随和,生活里慵懒随意,吃穿用度简单专一,买同一个品牌的东西,认准同一家干洗店,和杨迩在一起后,更是能靠着便站不直坐不正,然而她在专业上却极其钻研,熬夜通宵不在话下,大部分人在长时间的燃烧里要么失去耐心,要么难以控制专注力,每当这种时候,杨迩才明白程椰为什么能成为程椰。
程老师的生活节奏高低起伏,相差极大,有时仿佛活在规则外,有时又展现超一般的坚韧,杨迩被她的淡然慵懒吸引,又为她的隐忍坚强心折。
然而这样一个人在黑暗里向她承认自己并不强大。
杨迩心疼她的一切感受,将她抱过来,面对面交叠坐着,好让她埋在自己的肩颈里:“你很强大,一个能够走出困境并坦然面对自己的人就是非常强大的人。”她慢慢拍着程椰的后背,“但你可以不强大,我也可以不强大,我们不需要很强大才能好好生活,我们生来就有资格好好生活。”
杨迩用狠劲咬了一口程老师的肩膀,闷声道:“程椰,不管再发生什么,不管因为什么理由,你都不能再躲我,不能放弃我,否则,我就真的、真的不会再理你了。”
程椰吃痛,却硬生生憋着没出声,缓过一阵后才郑重点头:“嗯。”
这一晚,两人分享这大半年的经历,聊到凌晨四点多才结束,程椰体力本就比不上杨迩,还陪她变着花样“忙”了一晚上,最后实在扛不住慢慢睡着了,整个人陷在被子里,一只手还揽着杨迩的小臂。
杨迩一路长途飞机,又忙了一天,眼皮张开都觉得疲累,但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又静静复盘程老师说的许多事情,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真正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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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杨迩不在床上,程椰愣了一秒,立刻清醒,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就想打电话。
拨出去才想起来,她打杨迩的电话是打不通的。
外面有一点轻微的声响,杨迩应当就在外面,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小姑娘正在阳台给去年那盆郁金香浇水,程椰松了口气,直接站在客厅喊她:“陪我再睡会儿。”
陈述句,一点点请求,超级多霸道。
杨迩吓了一跳,又觉得程老师这语气太可爱,想到她昨晚称呼自己“小姑娘”,忍不住撒娇犯贱:“是不是一觉醒来发现你心爱的小姑娘不在身边,顿时床也不软了,觉也不香了,节假日都没意思了,”她屁颠屁颠地凑过去亲亲程老师,“哎,我这该死的魅力。”
程椰沉默几秒:“……你继续浇花吧。”说完,冷酷无情地掉头就走。
“欸!”杨迩仗着腿长,大步跟上,甚至快她一步,率先把自己扔到床上,再顺势侧身撑着头摆了个姿势:“hi,美女,一起睡觉吗?”
程椰哭笑不得,坐在床边戳她脑袋,轻轻一用力,那人便稳不住,向后倒去。
杨迩:“……”
程老师笑了,这才上床躺下:“能得你,一大早哪来的精力。”
小姑娘皮厚,摘下眼镜放到一边,翻过身来继续往程老师身边蹭,头埋在她的胸前不规矩:“我一点都不累。”
程椰生怕她又要胡来:“别闹,今天才刚开始。”
小姑娘好奇:“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什么都没有,这几天都陪你。”得知她要回国,程椰特地多休了两天年假。
杨迩犹豫片刻,装作轻松地随意问道:“那要和我江苏玩吗?”
“大半年没回家,趁着元旦假期,还没开工,我想回去看看爸妈。”知道程老师喜静,有些内向,杨迩安抚道,“你放心,他们都很好,年初我就和他们说过有女朋友了。”
程椰愣了好几秒,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到这一步,而且事情来的如此突然,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杨迩并不勉强,只是提一嘴让她有些心理准备:“没关系,就是和你说一说。”她又继续规划道,“但是,今年我们肯定要互相见见家长,我想明年去注册结婚。”
程椰彻底懵了。
杨迩:见家长
程椰:太突然了
杨迩:明年结婚
程椰:?突然的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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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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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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