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雷诺”登陆,连续几天动不动就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枝头的嫩枝时不时横尸在马路上,有那低洼的地方集聚没脚脖子的水,长南那条小溪河水漫过堤岸,有些拇指大小的小鱼搁浅在岸上,翻着白色的肚皮。
在这样的天气里,长南上塘角的苏怀涟过世了。
五六十年前他高中毕业,那时候少见的高学历,一毕业就在长南小学当老师,后来长南的小学撤销合并到白鹤的时候,他又在白鹤当了几年老师直到退休。
这么算起来长南前前后后几代人都是他的学生,他的身后事就办得异常热闹。
苏绾并不认识他,但是她爸苏德昌曾经是他的学生,因此让苏绾去递了礼金,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
传统向来是,红事不请不来,白事不请自来。
她上完香,穿过繁杂的人群往外走,人多得像菜市场一样,各种坐着的,站着的,在麻将桌上打麻将的。
有几个婶婶,阿婆之类的看见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绾绾,来了”,“你一直住长南吗?”“这是谁家的来着?”
她自己看见认识的人也主动叫人,“叔叔”、“公公”、“奶奶”叫了一圈。
一位和他们家有点亲戚关系的阿婆,拉着她的手,想表示亲切,
“绾绾,去我家坐坐,你不认识三婆家在哪了吧?”
她礼貌地笑着:“好啊好啊,三婆下次一定去玩”,拒绝了几遍以后脸上露出点局促,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过分客套的寒暄。
她一抬头,看见不远的墙角陈池和几个人站那,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他看见她望过来,朝她抬了抬眉算是打招呼,也不知道他看见她多久了。
他手里捏着一支烟,闲散地站着,和周围的人时不时地搭两句话。
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她面无表情地转开头去,心里像春水涨满堤坝,无限荡漾。
她终于摆脱了各种熟人走出人群,这一会雨倒是停了,路上都是积水,还有一些走动带来的黄泥,没走多远她的鞋子就脏了。
她打开手机才看到陈池之前给她发的一条短信:你想拒绝就拒绝,一副被绑架的样子,打发人不会?
正看着又进来一条:晚上按时去吃饭,带把伞。
晚上丧主家在村民中心宴客。
苏绾干活干得投入忘了时间,陈池发了条短信给她:你还没来?看看几点了?
她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长南的人三餐都很早,这个点人家饭已经吃了一半了,她急急忙忙跑出门。
外面下起雨来了,还好不是倾盆大雨,她一合计也懒得回头,双手遮头上就往村民中心冲。
好在就五六分钟的路。
到了地方,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她随便在靠门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下,拆了副碗筷埋头就吃饭。
坐在他对面的是苏德兵,这会他已经喝得脸色发红,他粗着嗓子朝苏绾叫:
“姑娘大了连叔叔都不认识了。”
苏绾这才认出他来,赶紧笑着打招呼:“兵叔,太饿了,只顾吃没来及看人。”
苏德兵平时在村里是个不学好的,并没有太多人搭理他,这会仗着酒劲,终于不用夹着尾巴做人,开始唾沫横飞地指点江山。
他伸出手指指着苏绾,似真似假地教训了她几句。
苏绾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越理他越来劲,只当是耳边风,埋头吃面前的一碗冰糖莲子。
苏德兵教训完她又转头和他旁边的苏德勤吹牛,说起他年轻时的风光。
旁边的几个男人一捧他,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歪着头伸着脖子,说得嘴角泛白沫。
“我跟你们讲,我们那会,什么东西没见过,那日子过得一般人一辈子也没见过。
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打,谁敢说句不,我们二三十人怕过谁。
别看我们口袋里没几个钱,抽的烟不是中华、黄金叶都看不上,有些客人喝得烂醉,他手里的烟随便拿几包根本不知道。
那些女人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那腿那胸那脸,那娇媚劲,你们一辈子见着一个都觉得稀奇。
只要你想睡她们,平常多照顾她们一点,给她们买点吃的,时不时关心她们一下,一来二去你就有机会睡上。
你说这日子是不是男人的天堂?”
苏德勤和另外一个头发已经半秃的男人歪着头听得入迷,眼睛放光,简直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说起女人他们的表情不自觉就流露出一种猥琐。
“那些女人真让你们睡啊?什么滋味啊?”
他们说得欢,全然不顾桌上还有女人和孩子。
苏绾掀起眼皮看看对面这几个男人,只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听一听都觉得污染了耳朵。
苏德兵嘴唇发紫,脸上瘦的一两肉也没了,那双凹下去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太阳的铅青色,这副样子让苏绾想起前两天刚见过的陈海,她心里一阵反感。
苏德兵听了旁边两个男人的提问,神情更兴奋了,像被一把火点燃了,双手无意识地拍着桌子。
“你要说女人的滋味,那不好形容,反正各有各的滋味。这种事你们应该问陈池啊,他玩得比我和陈海花多了,你们不知道那些女人有多喜欢他,他要是不走差点做了妈妈桑。这些事他能说得比我们精彩一百倍,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玩过。”
他说着说着猥琐地笑起来。
苏德勤在一旁说:“他嘴巴严,不愿意说,上次在我家我们还问过他。他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改头换面了,也能理解。”
苏绾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碗里,那肉烧得极好,表面裹着糖色油光发亮,她突然觉得一阵油腻恶心,她咬着牙抵抗一阵从心底直冲脑门的烦躁。
她忘不了陈海那让人作呕的眼睛。
她觉得她的心沉到谷底,她到底在做什么?
饭还没吃完,她扔下筷子,跟旁边的阿婆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外面天还没黑透了,来时的小雨这会变成密密麻麻的雨帘,她深吸了一口气,冲进雨里。
雨滴打在地上,升腾起一股泥土的腥气。
她闷着头往前冲,没一会她的头发就湿了耷拉在头上,半路碰见几个打伞的人迎面走来,她也没心情去看是谁,仍然走她的路。
“苏绾”有人叫她。
她停住脚步,隔着雨帘扫了那个人一眼,叫了声“叔叔”,很快就转开视线,提步要离开。
陈池上前把手里的伞遮到她头上,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拿着。”
苏绾不等他说完,提步就走,嘴里说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她走得很快,从后面看像是有人在追赶她一样,她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里。
斜风吹着雨丝打在陈池的脸上,他撑着伞在原地站了会,目光像这雨夜一样晦暗不明。
已经走出七八米的下塘角的几个人回头叫他,
“磨蹭什么呢?那是苏德昌的女儿吧,不搭理你啊,这么拽,还是年纪小,她爸爸来了也不敢这样不给面子。”
陈池撑着伞大步上前,脸绷着,嘴角向下,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下午风眼登陆了长南,风刮得窗棂“哗哗”作响,像随时要把整个窗户掀掉,雨像瓢泼一样打在窗户上。
天黑得好像已经是夜里。
苏绾坐在电脑前干活,一开始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她以为是幻觉,等到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她汗毛竖起来,整个人不由自主从椅子上跳起来。
与此同时她卧室的门被从外推开,一个湿漉漉的人站在门口。
她呆若木鸡望着门口的人。
她还是穿着那天的白色棉质背心和短裤,背心里没穿内衣,那胸脯鼓鼓的像要撑开这件短短的上衣,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头发在头顶扎成个丸子头,一副待在深闺最私密的样子。
陈池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在她脸上烧出个洞,问她:
“你在躲我?一直不搭理我?”
他慢慢逼近,目光让人心慌,苏绾挪步就想往卫生间跑,没跑两步,被他像捉小鸡一样勒着腰抱回来。
他全身都湿了,这一抱就把苏绾身上薄薄的棉质背心都打湿了,里面的风光一览无余。
他把她放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自己站在她跟前,圈住她。
他的目光咬着苏绾躲避的目光不放,苏绾抿着嘴不说话,身体往后倾躲避他的靠近。
他的目光慢慢就不友善了,“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你能让我自己待两天吗?我要想想清楚。你想听实话吗?我现在不是很想看见你。”
“你知道你现在说话什么样子吗?一副烦我烦得要死的样子。给我个理由,杀人不过头点地。”
“对啊,我现在就是烦你,比如现在你穿着这件衣服就很丑。”
他的表情像被人打了一拳,他直起身,双手拽着衣服下摆一抬手就把衣服脱下来,随手扔在地上,他的目光始终锁着她。
“还有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