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i人和e人

当天晚上,郁羡没有休息好。并不是她担忧前路渺茫担忧到睡不着,而是因为床实在是太挤了。

明日她就要离开家前往洛阳,生逢乱世,此生可能再难相见。郁氏兄弟很珍惜她在家的最后一夜。

郁止哭得毫无形象,眼泪和鼻涕都滴在她的衣襟上。郁霁虽然傲娇,可也紧紧地从背后抱住她。郁嘉最年长,睡在床的最外面。

郁羡就像夹心饼干一样被他们夹着动弹不得,奈何嗓子不行,并不能开口安慰好让他们松开一些。

郁止的情绪是最外放的,他抽噎地说:“妹妹,等我……等我当上了大将军,我……我就去接你。我知道你害怕,我把鱼藤剑给你,有了它,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郁霁神色凝重,“你不要担心家里,我们会保护好豫章,还有陆夫人。”

郁家只郁家大哥和郁羡是正妻陆夫人所生,其余的兄弟皆是妾室姒夫人所生。

傍晚的时候,郁羡见到了姒夫人,她过来给郁羡送自己新手缝制的衣服。姒夫人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云鬓高耸,面若桃李。她一靠近郁羡都觉得春天的桃花都要开了。

怪不得郁嘉他们长得如此出色。

接着郁止又在她的耳边不停地絮叨,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郁羡其实很累了,刚穿过来,一天之内接收的信息太多。而且这具身体还没恢复好,很容易发困。

可她说不了话,只能靠耳朵去获取信息,便耐着性子听郁止说话。

后面大家都累了,郁止也挂着泪痕睡去,可郁羡却睡不着了。

她彻底失眠了!

快要天亮的时候,她勉强入睡了一会。

天刚蒙蒙亮,郁嘉的生物钟很准时地叫他起床了,他轻声叫醒自己的弟弟妹妹。

郁止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三哥,怎么这么快就第二天了?”

郁霁也早就醒了,他迅速起身给自己穿衣。

郁羡快疯了,失眠的后遗症开始出现了,她现在头脑发胀,浑身瘫软根本起不来。

郁嘉唤她不醒,只能抱她起来给她穿衣。男子的装束比较简单,他仔细给郁羡整理衣襟,系上腰带,给她挂上玉佩香囊,然后给她擦脸换药,熟练地好像把这些活做过千百遍。

豫章城军营帐内。

时子瑜正在仔细清点书籍,收拾行李。

他的同僚崔东方焦急地走进帐内,“方至,你真的要跟随六公子入洛阳吗?”

时子瑜淡淡地回他,“主公托我照顾幼子,我理应如此。”

崔东方急的嘴角都要冒泡了,他对聪明的人总是惺惺相惜,“我们马上就要与陆鸣今交战了,留在这里还能建功立业,为主公出一份力,跟随六公子入洛阳,只怕有去无回啊!”

时子瑜别过脸,“我是被家族厌弃之人,四处飘零无人愿意收留,死在洛阳也未尝不可。”

崔东方叹息,“唉,方至。其羽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身负大才,假以时日必定被人看见。”

“崔兄不必再劝。世人皆重容貌,当初我离开家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去洛阳虽险象环生,可也不尽是死路一条。”

“我还要整理行李,崔兄,不送。”

见时子瑜态度坚决,崔东方只好告辞离去。

辰时,郁羡的车马准时出发。此去洛阳路途遥远,时间匆忙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但这一行人的吃喝和花销也绰绰有余。

秋风萧瑟,大地凋零,枯黄的落叶吹满了一地,郁羡最后匆匆地看了一眼自己在豫章的家。

所以的事情发生得都很突然,她现在也只能顺应着局势走,她拜别了所有人,匆匆登上了马车。

陆夫人伏在郁襄的肩上哭泣,郁襄低声安慰,郁嘉几个兄弟也眼含热泪,遥望着马车。

姒夫人追了出来,郁羡只能从窗口探出头来。

她用手比划着提着的一盒点心。她不会说话,郁羡明白她的意思,她说:这是刚出炉的点心,你喜欢的,带着路上吃。

食盒里的点心还冒着热气,隔着食盒都能闻见桂花香和面团揉碎了混在香油里的酥饼味。

郁羡也不能说话,她感激地点点头,拜别了姒夫人。

姒夫人的眼睛仿佛含着一汪春水,她深深地望了郁羡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坐回到马车上,她松了一口气,她并不熟悉郁家的所有人,还好她现在不能说话避免了很多麻烦,不然很可能他们就会发现问题了。

性格这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来到这里以后,她发现她听得懂他们说的语言,她也能认识这里的字。可她却没有十三岁郁羡的任何记忆。

郁羡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有记忆不能模仿。这次出行,她只带了一个侍女,跟她年纪一般大,应该能糊弄过去。

待马车坐定后,她才发现马车上已经坐了有两个人。

见郁羡的视线看过来,这两个人做了自我介绍。

“六公子,我姓时名子瑜,字至方。奉郡守之命护送你前去洛阳。”说话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看年纪大概有十七八岁。身形修长,五官隽秀,可是他的右脸却好似受过很严重的伤,或者应该说是——刑罚。

如果只是不小心被利器所伤,不可能伤得如此规整,就好像有人仔细去打量过他的脸,思考这如何让他脸上的疤痕更可怖更恶心。就像一条条肉色的蜈蚣爬满他的半张脸。

可是为什么只伤了他一半的脸呢?伤疤从额角、眼角布满到下颌,皮肉完全被翻出,深可见骨,等愈合以后却再次被划开。第二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利器划到了他的唇,导致他的唇角破裂,如今说话的时候下唇还会外翻。

或许他知道自己说话的样子可怖,他尽量避免自己说话,很简短地介绍完自己,干脆利落。

郁羡是警察,更恶心更恐怖的尸体都看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她从时子瑜微不可查的神情和下意识的动作大概可以猜到,他或许对自己的容貌很在意。

所以她坦然地对他点了点头。

“齐止戈。”另外一位黑衣娃娃脸少年向她拱手道。

得,这位的介绍更简短。齐止戈的脸很臭,气质很像黑夜里狩猎的野豹,身材劲瘦,可惜长着一张娃娃脸。郁羡觉得如果他带着黑面巾,或许更有威慑力。

郁羡也对他点了点头,突然想到这个齐止戈还被她的哥哥委以重任,要教会她男子的言行举止。

可是她很怀疑齐止戈这一路上并不怎么会搭理她。

她带过来的是侍女叫秋珉,年纪小但机灵,她把点心端了出来放在案板上,并给他们都添上了茶水。

郁羡微笑着看着她,秋水给她递上一根按照自己吩咐用竹节自制的吸管。郁羡用吸管小口地喝水,防止吞咽幅度过大造成伤口疼痛。

一路无话,场面有些许尴尬。

时子瑜气质温润,性格应该比较内敛,途中要么闭目休息要么翻看书本。偶尔在郁羡看过来的时候,还会对她温和地笑笑。

齐止戈就更冷了,眼神都不给她一个,无聊的时候就抽出他的宝剑仔细擦拭。剑光泛着冷意倒影在他的脸上的时候,身上的肌肉紧绷,让他的气质更冷,再看向他的娃娃脸,反差感拉满,让郁羡想笑。

实在忍不住笑的时候,时子瑜还会看过来。

其实郁羡刚出府的时候,时子瑜坐在靠窗的位置,就已经在观察他了,郁羡看上去是被家里人娇养的小孩,出府还要被郁嘉抱着。郁止和郁霁围在她的身边叮嘱他,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听说郁羡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郁襄十分宠爱他,在哥哥们**岁就要进出军营的时候,他还在家里玩泥巴。

时子瑜嗤笑了一声。

被家里宠大的孩子,去了那般虎狼窝,会慌张无助成什么样呢?

真是让人期待啊。

登上马车的时候郁羡还在魂不守舍,或许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待他坐定以后,自己向他报了名号。

他好奇的眼光看了过来。

自己故意把那半边毁掉的脸对着她,小孩子嘛,最害怕这些可怕的东西了。

在上马车前,他也有想过用面具遮挡。可是他想起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经历。

算了,就这样吧。如果他把我赶走就更好了。

时子瑜恹恹地想。

意外的是,郁羡没有被吓哭或者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张可怖的脸。

恰恰相反,他的目光纯净且专注,似乎是真的在认真听他说话。

无趣。

时子瑜瞬间失去了挑逗郁羡的乐趣,闭眼靠在马车上休憩。

中途郁羡还偷偷打量他们两个,眼神并不会让人觉得恶心。或许他是真的好奇跟她一路同行的两个奇怪的家伙。

齐止戈是个比自己还更不会掩饰自己的人,随时随地散发恶意。可偏偏,郁羡竟然对着他笑出了声。

时子瑜可以发誓,在听到笑声的那一刻,齐止戈擦拭剑的手顿住了。

到了傍晚,没有途径驿站,只能在林子里扎营休整。

郁襄给她配了一支军队,由齐止戈统领,他们都是能上战场打仗的好手。

士兵们正忙着安营扎寨,军队的到来惊扰了鸦群,寒鸦四散纷飞。

夜幕就要降临,天空暗沉得好像要酝酿一场风雨。

时子瑜微笑着示意让郁羡先下马车,郁羡也不谦让,自己撑着车辕跳了下去。时子瑜随后下车。

齐止戈已经指挥军队有序驻扎,埋锅造饭。

郁羡现在还吃不得硬物,只能喝些粟米粥。

秋珉正小心地给她的脖子上药,郁羡用铜镜照了照自己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伤口稍微发痒,只是伤痕还是很明显。

时子瑜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看到她换药,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并不会多嘴去询问。

郁羡足不出户被保护得很好,谁能伤得了他,猜也猜得到是他伤了自己。至于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伤了自己,时子瑜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齐止戈燃起了火堆,正在烤一块肉干,让它更好入口。时子瑜跟他不熟,也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时子瑜吃得很少,现在还不饿,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止戈烤好了肉干,递给了郁羡,郁羡指了指自己喉咙上的伤口,摇了摇头。

齐止戈也不在意,自己叼起那块肉干吃了。

一时间他们相顾无言。

好尴尬啊。或者说他们至始至终,除了开头那段介绍,途中压根没说过话。

郁羡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一开始庆幸自己不能说话这件事了。

她一个e人没办法忍受这种场面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隔墙染月

冰牙齿

浓夜难渡

风月无情道

原子大碰撞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狂野主公,在线招聘
连载中月朗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