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李秋楠提前十五分钟来到办公室门口。
“你好。”人事杨静和她打了声招呼,而后打开前台的柜子,递给她几个蓝色塑料袋,“这是鞋套,咱们厂里地面要求保持干净无尘,进门必须穿鞋套或厂鞋,违者罚50。”
李秋楠知道随便罚钱是不合法的,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等到人齐时,杨静低声为她介绍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杨静直入正题:“秋楠,这次公司调你过来,是想让你接手包装设计的工作。”
“包装设计?”
“是的,原先那个包装设计师突然辞职,一时招不到合适的人选,由你顶替些时日。”
“可是我……”
“我知道你没有做包装设计的经验,没关系,可以慢慢学。”杨静听出她语气里的疑虑,以安抚的语气说,“这也是上头的安排,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嗯,我明白了。” 话说到这份上,李秋楠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正这样想着,耳边响起熟悉的说话声:“喂,李秋楠,你过来这边有何贵干啊?”
说话的人是林敬,原先也是总部那边的,因为工作需要,隔三差五就得过来葵城。
他刚打完水准备回自己座位,忽然注意到李秋楠的存在,当下有些诧异。
李秋楠耸耸肩,“还能干嘛,出差呗。”
“你做平面的,出啥差呀?”
“哎,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林敬没再追问,他从办公室最角落的桌上,拿来一个全新的淡绿色陶瓷杯子,放到她键盘旁边,“这个给你,之前公费买的。”
他对李秋楠这位老乡很是关照。
她微笑着连连道谢。
“走吧,我带你去车间看看。”
“上班时间离开办公室没关系吗?”
林敬仿佛听到一句笑话,哈哈笑道:“别担心,不光现在可以去,等过两天,你不想去也得去。”
“这是……什么意思?”
“静姐还没告诉你吧,每个初次来这边出差的员工,都得去车间体验一把。”说到这里,林敬有点幸灾乐祸,咧着嘴笑得极其欠揍。
花样还真多。李秋楠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你忙你的去吧,别妨碍我学习了。”
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思考,她终于定下了迅速学习包装设计的计划。
在这期间,林敬不时凑过来拉她聊天,问她总部办公室那边的情况。他说他来这边出差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安晴忙完了手上的事,很快也加入其中。虽是漫无目的的闲聊,却令李秋楠压力消减了些许。
在受到种种关照后,李秋楠又重新恢复了斗志,但也还是有一些小插曲扰乱了她的注意力。
哦不,于她而言,可以说是大插曲了。
刚才,她的鞋套在去洗手间的路上,不小心被自己的另一只脚踩到,随即扯破了。
她第一反应是抬起那只破了鞋套的脚,力保脚不沾地,否则她兜里的50块就不保了。
如此傻站了大约一分钟,没见到有人经过,李秋楠只好抬着一只脚,往前台的方向一步一步跳过去。
终于,她见到前面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个身穿厂服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往前走。
“你好,能帮我个忙吗?”她像是见到救星,连忙冲他喊了一声。
男人放慢了脚步,回头见到她,愣了愣,紧接着又看到她的滑稽地抬着一只脚,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李秋楠惊呆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
他就是那个被她扔了纸巾的男人,顾城归的朋友。
“我是新来的厂长,你说我为何会在这?”男人微微一笑,目光意味不明。
李秋楠按紧了走廊的墙,当下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低头看着她,“需要我帮你什么?”
李秋楠决定先装傻,他不提起那件事,她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能帮我拿个鞋套吗?”她鼓起勇气说。
他走开了去,很快给她送来新的塑料鞋套,但他脸上冷淡的神色依然令李秋楠心生不安,觉得自己随时会遭到报复。
从洗手间回到办公室,李秋楠悄声问坐在她身旁的安晴,“来了个新厂长,你知道吗?”
“知道啊,前两天就八卦到了。”安晴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听说他是老板的二儿子,等于以后工厂这边都是归他管了。”
“不是吧!”
“静姐告诉我的,我看啊,十有**是真的。”
李秋楠欲哭无泪地打开教学视频,嘀咕道,“天将亡我啊。”
“啊,你说啥?”安晴关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怎么额头都冒汗了?”
“哦,没什么。我有点头晕,休息下就好了。”
下班后,李秋楠和安晴相约去石板街看了场电影,结束后又去吃烧烤,一直到十点多才回宿舍。
后来安晴睡着了,李秋楠还戴着耳机,坐在台灯下学习,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教堂的钟声响起来。
仿佛是个温暖晴朗的好天气。木桥的另一头站着衣衫整洁的男人。
听到钟声,他回头向李秋楠挥了挥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再见了,阿楠!”
他的身体逆着光,整个人被阳光包围住。李秋楠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要去哪儿?”她高声问。
男人没有回答,一步步地朝着光的方向缓缓走去。她着急起来,独自穿过木桥,想拉住他问个究竟。
可是,他终究还是消失在了光里。
“秋楠,醒醒。”
李秋楠被安晴叫醒过来。
安晴刷着牙,含混不清道:“你要不要这么拼啊,直接趴桌上睡觉。”
“我好像也没学到多晚。”她揉了揉眼睛,脑袋还不太清醒。
她回想起想自己刚才做的梦。
也许是受到前些天所看电影的影响吧,才会梦见教堂的钟声。
电影台词里说:“人的一生中,教堂的钟声会为他会响起三次。一次是出生时,一次是死亡时,还有一次是在婚礼上。”电影里是为了讲结婚,她的梦里,讲的是死亡。
那个给过她家庭温暖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安晴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出门,见她还在出神,催促道:“喂,你动作快点,今天周厂长新上任,要开早会,你可千万别迟到。”
“知道了。”李秋楠拎起毛巾,起身往阳台走去。
她画完眉,扎好马尾,临出门前,又看了看镜子中眼圈乌黑的自己,忍不住对自己扮了个鬼脸。
时针指向八点二十八分时,李秋楠从洗手间出来,匆匆走进会议室,却发现里面的位子已被坐满了。少了一张椅子。
她站在会议室的后门边上,一眼望见新厂长已经站在正中央的位置,他穿着正式的短袖白衬衫,脸上带着几分倦意,但神情分外严肃冷淡。
安晴回头见到她,悄声说:“你还愣着干嘛,快去拿多一把凳子过来呀。”
李秋楠回过神来,正要出去,八点半的上班铃声却在这时响起,新厂长站起来,开始讲话了,“大家好,我是接管厂长一职的周海穆。”
她傻站着,没有动弹。因为会议室的门开合声音实在太明显,此时出去势必会引来诸多注意,也会打断领导讲话。
在这过程中,周海穆的目光远远落在她脸上,停顿了两三秒,随即若无其事地低头点击鼠标,开始讲起下个季度的经营目标。
面对他此刻一丝不苟的威严形象,李秋楠完全无法将他和先前那个带着偏见的轻浮男人联系在一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周海穆中断讲话,再次望向她:“这位同事,你要一直这样站着么?”
所有同事都回头看着她,直看得她满脸通红。
安晴举手说道:“周厂长,她刚才没迟到,我可以作证。”
这话起了反效果,众人窃笑。
周厂长一本正经地说:“就算没迟到,也肯定是最后一个到,还是踩点,连去搬多一张椅子的时间都没有。我说得没错吧?”
“不好意思,我下次会早点到。”虽然没迟到,但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只好自认倒霉。
顿了顿,他才说:“去拿椅子吧。”
李秋楠尴尬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
会议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之久才结束,李秋楠回到办公室时,人事杨静走过来,略带歉意地说:“对不住啊秋楠,都怪我大意,少放了一张椅子,害你被厂长说了。”
“算啦,你也不是故意的。”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小题大做。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安晴凑过来,悄声对李秋楠说:“周厂长好严肃啊,看来咱们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确实不好过了。”
“不过他长得蛮好的诶。”安晴又犯起花痴。
李秋楠没好气地说:“哪里好看了,我没看出来。”
“也是,你刚才估计是吓到了,肯定没心思看他长什么样。有机会你认真看看,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
中午,李秋楠和安晴来到食堂,遇到两个企划部的同事,就凑在一块儿吃饭。
安晴跟她们挺熟,三人全程都在聊新来的周厂长。
其中一个女孩叹口气:“下午又有得忙了,原本定了要请王艺菲代言新产品,想不到周厂长否决了那个计划,现在还得重找新人选,哎哟,真头疼!”
“为什么,难道他也是王艺菲的死忠粉,为她结婚的消息心碎?天哪,他肯定很喜欢她啊!”安晴越说越兴奋。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周厂长估计就是担心王艺菲婚后退出歌坛后人气会下降吧。”
因为看他不顺眼,李秋楠忍不住要说些膈应他的话,因而笑嘻嘻道:“说不定他就是挺喜欢王艺菲的。”
正说着,安晴突然拼命向她使眼色。
李秋楠抬眼一看,只见周海穆正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去。
安晴大吃一惊,压低声音说:“死了死了,周厂长应该没听到我们的话吧?”
企划部同事摇摇头,也是一脸惊恐,“我哪知道呀,刚才说得太高兴,都没注意看。”
李秋楠在心里怪自己太多嘴。不知不觉间,她的后背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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