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乱哄哄的，课桌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交流着暑假见闻。
“听说今天要来转校生？”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凑到段鸣轻桌前，手指敲了敲他的桌面。
段鸣轻头也没抬，继续翻着手中的物理竞赛题集，“不知道，不关心。”
“你这人真没劲，都高二了还不抓紧时间社交。”眼镜男撇撇嘴，“高三可就没机会了。”
“赵明，你吵到我做题了。”段鸣轻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信号。
赵明识趣地走开，嘴里嘟囔着：“整天冷着张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上课铃适时响起，班主任李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新来的人身上。
“同学们，安静一下。”李老师拍了拍手，“今天咱们班迎来一位新同学，从南方转学过来的。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新同学上前一步，表情淡漠，声音平稳无波：“厉再也。”
三秒钟的沉默后，李老师忍不住追问：“没了？”
“嗯。”厉再也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全班，没有任何停留。
底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哇，这么酷？” “看起来不好相处啊...” “长得倒是挺帅的...”
李老师尴尬地咳嗽一声，“那好吧，厉再也同学，你就坐...”她环顾教室，最终指向段鸣轻旁边的空位，“就坐那里吧，第四排靠窗那个位置。”
厉再也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指定座位，放下书包，安静地坐下。整个过程没有看旁边的段鸣轻一眼。
段鸣轻同样没有抬头，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得激情澎湃，底下的学生却大多还沉浸在开学的兴奋中，偷偷传着纸条和交流眼神。不少人偷偷观察着新来的转校生，但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专注地看着黑板，侧面轮廓冷硬得像雕塑。
下课铃响，老师刚走出教室，几个好奇的同学就围了过来。
“嘿，你从哪里转来的啊？”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率先发问。
厉再也正在整理课本，闻言停顿了一下，简短答道：“南城。”
“为什么转学呀？父母工作调动吗？”
“嗯。”
“你喜欢打篮球吗？看你这身高应该不错。”
“不会。”
一连串的问答都是单音节结尾，气氛逐渐尴尬。大家终于意识到这位转校生根本没有交流的意愿，于是悻悻散去。
“真没礼貌，”赵明凑到段鸣轻耳边低语，“感觉比你还难相处。”
段鸣轻终于从题海中抬起头，瞥了一眼身旁的新同桌。厉再也正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分明，眼神似乎没有焦点。
“无所谓，不影响我就行。”段鸣轻说完，起身离开座位去接水。
等他回来时，发现厉再也正在看他的物理竞赛题集。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段鸣轻声音冷了下来。
厉再也抬起头，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这本习题集，南城没有卖的。”
“所以就能随便动别人东西？”
“抱歉。”厉再也把书推回去，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歉意，“只是没想到这里也有人做这么难的题。”
段鸣轻拿起书，发现那一页恰好是他被卡住多日的难题。他心中微微一动，但很快压下了询问的冲动。
“下次别碰我东西。”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把书塞进了抽屉。
厉再也没回应，转而看向自己的课本。
整整一天，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放学铃响，同学们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迅速收拾书包。段鸣轻注意到厉再也一动不动，仍然在看书写题。
“放学了。”段鸣轻破天荒地提醒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知道。”厉再也头也不抬，“我等会儿走。”
段鸣轻拎起书包转身离开。走到校门口时，突然想起物理老师嘱咐要交的竞赛报名表还放在抽屉里，只好折返。
教室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厉再也。他仍坐在原位，但不是在学习，而是望着窗外发呆，脸上带着与白天不同的疲惫神情。
段鸣轻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厉再也迅速收回目光，恢复淡漠的表情，速度快得让段鸣轻怀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忘了东西。”段鸣简略解释，从抽屉拿出报名表塞进书包。
当他准备再次离开时，厉再也突然开口：“那道题，你用了错误的方法。”
段鸣轻顿住脚步，“什么？”
“你今天卡住的那道物理题。”厉再也说，“你试图用动能定理，但它需要结合刚体转动惯量来解。”
段鸣轻惊讶地转身，“你怎么知道？”
“看你写了又划掉的过程。”厉再也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清晰的解题步骤，“给。”
段鸣轻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豁然开朗。他研究了好几天的难题，原来缺的是这个思路。
“谢谢。”段鸣轻有些不自然地说，“你是从哪里...”
“南城中学的物理竞赛很强。”厉再也打断他，站起身开始收拾书包，“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夕阳西下，把影子拉得很长。
“你...”段鸣轻犹豫着开口，“为什么转学？”
厉再也脚步不停，“父母工作调动。”
“真的？”
厉再也终于停下，转身面对段鸣轻，“什么意思？”
“南城中学的物理竞赛全国知名，为什么这时候转学？”段鸣轻直视着他的眼睛，“快省级赛了。”
厉再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这是段鸣轻第一次看到他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
“不关你事。”最终他冷冷地说，转身大步离开。
段鸣轻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莫名觉得那挺直的脊背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第二天一早，段鸣轻到教室时，厉再也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他似乎永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看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早啊鸣轻！”赵明热情地凑过来，同时朝厉再也点点头，“早啊，新同学。”
厉再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听说没？下周要摸底考！”赵明哀嚎着，“暑假玩疯了，什么都忘了！”
“活该。”段鸣轻毫不同情，“早就告诉你别整天打游戏。”
“谁能像你啊，暑假还天天学习。”赵明突然想到什么，转向厉再也，“对了，新同学应该不用担心吧？南城中学教学质量很好的。”
厉再也转过头来，“摸底考？”
“对啊，每学期开学都要考，检验我们暑假有没有荒废学业。”赵明解释道，“不过你刚转学，应该可以申请不考吧？”
“没必要。”厉再也简短地回答。
上课期间，段鸣轻注意到厉再也虽然一直盯着黑板，但眼神是涣散的，明显在走神。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物理课。
当物理老师讲到一道综合题时，突然点了厉再也的名：“新同学，你来分析一下这道题的受力情况？”
厉再也缓缓站起来，沉默了几秒钟。底下有同学开始窃窃私笑，以为他答不上来。
然而他开口时，不仅分析了受力，还延伸出了三种不同解法，甚至指出了教材上的一处表述不准确。
物理老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非常精彩！你之前学过这部分内容？”
“嗯。”厉再也点头，“南城的教学进度快一些。”
“很好，很好。”物理老师满意地让他坐下，随后看向段鸣轻，“段鸣轻，你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要多向厉再也同学学习交流啊。”
段鸣轻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他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看热闹。他一直是最出色的那个，从未被这样当面比较过。
下课铃响，段鸣轻正要出去透气，厉再也却突然开口：“你不是想知道那道题的全部解法吗？”
段鸣轻停下动作，“现在想说？”
“午休时我可以给你讲。”厉再也说，“图书馆？”
段鸣轻犹豫了一下。他习惯独自学习，从不与人结伴。但这个转校生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
“行。”他最终同意，“12点半，图书馆见。”
午休时分，段鸣轻准时到达图书馆，发现厉再也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上，面前摊着几本笔记和习题集。
“你很准时。”厉再也头也不抬。
“你不也是。”段鸣轻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接下来的半小时，厉再也详细讲解了那道难题的几种解法，思路清晰，方法巧妙，有些甚至是段鸣轻从未接触过的。
“你们南城的教学水平确实很高。”段鸣轻不得不承认。
“不是教学水平，”厉再也淡淡地说，“是我自己研究的。”
段鸣轻挑眉，“自学？”
“嗯。”厉再也合上笔记，“有兴趣组队吗？”
“组队？”
“物理竞赛小组。老师说可以两人组队参加今年的省级赛。”厉再也说，“我看过你的解题思路，虽然方法传统，但基础很扎实。”
段鸣轻感到一阵莫名的不服气，“方法传统？”
“缺乏创新，但稳妥。”厉再也评价道，仿佛没注意到段鸣轻的不悦，“我们可以互补。”
“我为什么要和你组队？”段鸣轻冷声问，“我一个人也能行。”
厉再也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想赢全国赛，而你是我目前的最优选择。”
段鸣轻愣住了。这么直白而自信的宣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很有自信。”
“有实力为什么不能有自信？”厉再也反问。
段鸣轻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需要更强的搭档，而厉再也的实力明显高出他认识的所有人。
“可以先试组一周。”段鸣轻最终说，“看看配合如何。”
“合理。”厉再也点头，“明天开始，每天午休和放学后一小时训练。”
“放学后？”段鸣轻皱眉，“我通常直接回家。”
“有影响？”
段鸣轻想了想，“没有。”
“那就这样定了。”厉再也站起身，“明天开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段鸣轻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刚刚做了一个将会改变很多事的决定。
一周后的摸底考试成绩公布，厉再也名列年级第一，段鸣轻以两分之差屈居第二。
“哇！新同学这么厉害！”成绩单前围着一群学生，议论纷纷。
“段鸣轻居然被比下去了！” “听说他们现在一起搞竞赛？” “强强联合啊这是。”
段鸣轻看着成绩单，心情复杂。他从未被超越过，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刺激。
“你的数学最后一题疏忽了。”厉再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不该错的。”
段鸣轻皱眉，“你是在炫耀？”
“指出事实。”厉再也平静地说，“竞赛中这种疏忽会让我们失去奖项。”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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