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如期而至,校园一下子空荡下来。
段鸣轻站在校门口,看着同学们被家长接走,心里莫名有些怅然。
他的父母前天已经出国,保姆也请假回老家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鸣轻!”赵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假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滑雪?我爸公司组织的,可以带朋友!”
段鸣轻摇摇头,“要准备竞赛集训。” “也是,你们年后就要去省城了。”赵明拍拍他的肩,“那等你们回来再聚!对了,新同学呢?怎么没看到他?”
段鸣轻这才想起厉再也说要打工,提前走了。他发了个消息:“寒假有什么计划?” 几分钟后,厉再也回复:“打工。集训前一周再准备竞赛。” “在哪里打工?” “超市和图书馆。怎么了?” 段鸣轻犹豫了一下,“我家没人,要不要来我家学习?比图书馆安静。”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字:“好。”
于是寒假的第一天,厉再也准时出现在段鸣轻家门口。他背着一个旧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段鸣轻问。 “午餐。”厉再也从纸袋里拿出几个饭盒,“我妈做的,说不能白来打扰。”
段鸣轻看着那些精致的家常菜,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谢谢阿姨。”
两人在段鸣轻宽敞的书房里学习。安静的环境中,效率确实比图书馆高很多。午休时,他们坐在落地窗前吃饭,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觉得寂寞吗?”厉再也突然问。
段鸣轻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习惯了。小时候更可怕,保姆住在另一层,我经常整晚都见不到一个人。”
厉再也沉默了一会儿,“我家很小,但妈妈总是在家。有时候觉得挤,但现在想来,也是一种幸福。”
下午学习到一半,门铃突然响了。段鸣轻皱眉,“这个时间谁会来?”
开门后,他惊讶地看到赵明站在门口,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
“惊喜!我知道你说要学习,但劳逸结合嘛!”赵明挤进门,手里提着游戏机和一堆零食,“咦?新同学也在啊?正好一起!”
段鸣轻无奈地看着厉再也,后者似乎也有些措手不及。
“我在打工间隙抽空来的,”赵明自顾自地开始连接游戏机,“我爸非要我去参加什么商业聚会,我溜出来了。哇,鸣轻你家这么大!简直就是豪宅啊!”
厉再也默默收拾书本,似乎准备离开。
“别走啊!”赵明连忙拦住,“一起玩会儿嘛!这可是最新款的游戏机,你们肯定没玩过!”
段鸣轻看向厉再也,“休息一会儿?”
最终三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起了游戏。赵明显然是老手,段鸣轻偶尔玩过几次,而厉再也则完全是个新手。
“哇!新同学你连这个都没玩过?”赵明夸张地大叫,“你平时都干嘛啊?”
“学习和打工。”厉再也老实回答。
赵明摇头叹息:“太可惜了!青春不能只有学习和打工啊!”
令人意外的是,厉再也虽然一开始操作生疏,但很快掌握了技巧,甚至后来居上赢了赵明几局。
“这不科学!”赵明哀嚎,“我第一次玩的时候死了好多次!”
“物理好的人手眼协调和反应速度都比较好。”段鸣轻客观分析。
“你们学霸连玩游戏都要分析原理吗?”赵明做吐血状。
笑闹中,段鸣轻注意到厉再也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这是他在学校很少见到的轻松表情。
傍晚时分,赵明终于被父亲的电话催走了。临走前他悄悄对段鸣轻说:“其实我是故意来的,怕你一个人太寂寞。不过有新同学在,我就放心啦!”
段鸣轻心里一暖,这个发小虽然大大咧咧,但其实很细心。
接下来的几天,厉再也每天都来段鸣轻家学习。两人形成了固定的作息:上午学习,中午一起吃厉妈妈准备的午餐,下午继续学习,傍晚时分厉再也再去打工。
周四下午,学习到一半时,段鸣轻接到一个电话。他听了一会儿,脸色渐渐沉下来。
“怎么了?”厉再也问。 “我爸妈的助理,说他们回国延期了,过年可能回不来。”段鸣轻语气平淡,但厉再也能听出其中的失望。
“过年你一个人?” “嗯,保姆也要年后才回来。”
厉再也沉默了一会儿,“年夜饭可以来我家吃。我妈昨天还说要谢谢你让我来学习。”
段鸣轻惊讶地看着他,“不会打扰吗?” “不会,就我和我妈。”厉再也低头整理笔记,“很小,但很温暖。”
于是除夕那天,段鸣轻第一次去了厉再也家吃年夜饭。厉妈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小小的客厅里张灯结彩,充满了节日气氛。
“小段啊,谢谢你平时照顾再也。”厉妈妈热情地给段鸣轻夹菜,“他转学后一直没什么朋友,现在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很高兴。”
段鸣轻看着眼前这对母子,突然理解了厉再也所说的“温暖”是什么意思。即使房子很小,即使生活艰难,但这里有家的温度。
饭后,厉再也送段鸣轻下楼。夜空中被烟花照亮,远处传来鞭炮声。
“谢谢你。”段鸣轻突然说,“这是我过得最温暖的春节。”
厉再也微微惊讶,“你父母连春节都不回来吗?” “他们觉得春节只是普通节日,业务更重要。”段鸣轻的声音很轻。
厉再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我很羡慕你。” 段鸣轻惊讶地转头。 “不是羡慕你的家境,”厉再也急忙解释,“是羡慕你的从容和自信。你好像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动摇。”
段鸣轻苦笑,“那只是表象。其实我经常觉得...空虚。就像站在一个漂亮的玻璃房子里,看得见外面的一切,却触碰不到真实的世界。”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两人年轻的脸庞。在那一刻,某种深刻的理解在沉默中建立。
寒假结束后,集训的日子很快到来。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天,赵明组织了一个小型欢送会。
“一定要拿全国一等奖啊!”赵明举着饮料杯,“为我们学校争光!”
陈雨也走过来,“加油!我们都支持你们!”
令段鸣轻意外的是,平时不怎么交流的同学们都来送行,甚至包括几个曾经对厉再也有偏见的同学。
去省城的火车上,段鸣轻忍不住问:“你觉得为什么大家态度变化这么大?”
厉再也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可能因为赵明和陈雨在班里说了什么。” “他们说什么了?” “不知道,但前几天赵明来找我,说‘以后谁再敢说你坏话,我就揍他’。”厉再也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段鸣轻惊讶地看着他,难以想象那个总是带笑的发小会说出这种话。
省城的集训强度很大,来自全省的精英学生聚集在一起,竞争异常激烈。段鸣轻和厉再也被分到同一个宿舍,每天除了睡觉就是训练。
第三天晚上,段鸣轻被噩梦惊醒,发现厉再也床铺空着。他在阳台上找到了厉再也,后者正望着远处的城市灯光发呆。
“睡不着?”段鸣轻问。厉再也点头,“压力大。这里的人都很强。” “你也很强。” 厉再也沉默了一会儿,“在南城的时候,我就是在这种集训中摔伤的。”
段鸣轻这才明白他压力的来源。
“那次意外后,我一直害怕这种环境。”厉再也轻声说,“害怕再次失败,害怕让关心我的人失望。”
段鸣轻想了想,“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害怕失败吗?”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真正在乎我是否成功。”段鸣轻的声音很平静,“我父母只关心结果是否好看,而不在乎过程多艰难。所以我没有压力,因为无论成败,都不会有人真正关心。”
厉再也震惊地看着他,突然理解了段鸣轻那种从容背后的孤独。
“我在乎。”厉再也突然说,“如果你失败了,我会在乎。”
段鸣轻怔住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集训的最后一天是模拟赛,段鸣轻和厉再也配合默契,拿下了小组第一。颁奖后,一个来自南城的选手突然走到厉再也面前。
“厉再也?真是你啊!”那个男生语气夸张,“听说你转学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腿好了吗?”
段鸣轻感觉到厉再也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已经好了。”厉再也简短回答。 “那真是可惜啊,当年你要是不出事,我们省就能多一个国家队名额了。”男生看似惋惜,语气却带着讽刺,“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在普通学校当鸡头比在重点学校当凤尾强嘛!”
段鸣轻正要开口,厉再也却拉住了他,“走吧。” 但那个男生不依不饶:“听说你爸欠债跑路了?难怪你要转学...”
“够了。”段鸣轻冷冷地打断他,“省级一等奖的成绩单上,厉再也的名字排在第一,你的在哪里?”
男生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谁啊?” “他的搭档。”段鸣轻直视对方,“全国赛上见真章吧。”
拉着厉再也离开后,段鸣轻还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
“谢谢。”回到宿舍,厉再也轻声说,“其实没必要理他。” “有必要。”段鸣轻语气坚定,“你不能一直逃避过去。”
厉再也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始讲述那段他从未详细说过的往事:如何在南城中学崭露头角,如何被寄予厚望,如何与篮球队发生冲突,如何从看台摔下错过重要比赛,如何面对父亲的失望和债务问题,如何被迫转学...
段鸣轻静静地听着,第一次完全理解了厉再也身上的重担。
“有时候觉得,无论多努力,都逃不出命运的圈套。”厉再也最后说。
段鸣轻思考了一会儿,“知道物理学家怎么看待命运吗?” 厉再也看向他。 “就像量子态,既定的只是概率,最终的结果取决于观察和选择。”段鸣轻说,“你的过去不能定义你,你的选择才能。”
厉再也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回程的火车上,两人都沉默着,但不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一种默契的宁静。
快到站时,厉再也突然说:“全国赛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继续做朋友。” 段鸣轻微微惊讶,“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我是说真正的朋友,”厉再也认真地说,“不只是竞赛搭档。”
段鸣轻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轻轻点头:“好。”
出站时,他们意外地看到赵明和陈雨等一群人拿着横幅来接站:“欢迎冠军凯旋!”
原来集训期间的模拟赛成绩已经传回学校,段鸣轻和厉再也的表现引起了轰动。
“校长都在晨会上表扬你们了!”赵明兴奋地说,“说你们是学校的骄傲!”
在同学们的簇拥下,段鸣轻注意到厉再也的表情有些恍惚。趁大家不注意时,他低声问:“没事吧?”
厉再也摇摇头,“只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欢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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