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最后他只需轻轻扯断十三根命线,七伤柱就全破了。

果然是一个看透了规则的聪明人啊。

林青萝无声凝视着织天梭上复杂的丝线。

一层,又一层。

正在织就的天地之间,其实是一个隐匿的,庞大的陷阱。

人即便入了流派,依旧只是“人”,创造不了天地,更救不了苍生。

那十二人中一定早有聪明人想到了这一点,知道秦樾承诺的“织天破局”只不过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他们暂未戳穿,只不过是乐意让秦樾替他们试一试这一线希望,也暂不想动刀戈。

可秦樾一旦失败,他们恐怕会立刻撕毁表面的和平,为了破柱而用尽手段,自相残杀。

可惜。林青萝淡淡地看了一眼人群,但凡有人能察觉到秦樾身上藏着「农」的力量,或是发现他们的命线已经被秦樾引了出来,也不会任由他明目张胆地算计他们。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秦樾抬头朝她冷冷一笑,目光扫了眼墙角,示意她过去坐下,别再轻举妄动。

林青萝很配合地贴墙坐了下去,目光随意搭在正前方的一个灰衣男人身上,心中思考着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才能逃生。

身上的伤痛一阵阵袭来,林青萝轻叹了声,心中生出一股疲惫与困乏。

恰在此时,灰衣男人打了一个呵欠,随即皱眉咦了声,他明明不困啊?

幽明眼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林青萝愣了下,快速反应过来。

她立刻随机看向一个人,心中默念好渴啊好渴啊好想喝水,要是有水喝就好了。

那人突然舔了舔唇,从身上翻出水囊,仰头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大口,仿佛刚刚跋涉过沙漠一般口渴难耐。

林青萝精神大振。

她的血污染了命线,竟然让自己的心中所想操控所有人?

林青萝正想再试试控制的程度与时间如何,秦樾突然叫她:

“你,过来。”

林青萝迟疑着起身:“秦大哥有什么事吗?”

秦樾从怀里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药瓶,粉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在瓶中微漾,煞是好看。

“这叫红颜枯骨,喝下去之后就会死,变成一堆白骨。”

秦樾抬手把药瓶递向林青萝,“你喝,或者大家选一个人。”

冰冷的话音抛下,所有人都朝林青萝与秦樾看了过来,露出疑惑或是戏谑的表情。

林青萝也是一愣。

难怪秦樾迟迟没引她的命线,他已经察觉到有一根柱子被破了,所以她成了多余的那个?

“秦大哥,你......为什么?”林青萝皱眉。

秦樾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织天梭:“天地快织成了,混沌天地,若无利斧,则以鲜血来开。”

林青萝盯着他,一时间竟佩服他行事的滴水不漏,呵笑了声。

做戏做全套的鬼话罢了。

秦樾面不改色地看向其他人:“大家若有别的人选,或是有谁自愿,现在就告诉我。”

气氛一时凝滞。

短暂的安静之后,躺在木箱上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淡声开口:“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活着也没什么大用,反而会在危险的时候拖大家的后腿。”

林青萝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被他打破,人群之中,一名青衣人掌心突然燃起一团灵力,化作锁链冲向了她。

那人态度果决:“她一人死,我们所有人的生路就有了,犹豫什么?!”

林青萝被锁链缠住了手腕,不等她反抗,有人扔下一枚铜钱,抚须轻叹:“此女命数古怪,活着也会受尽折磨,不如死在今日,也算解脱。”

“等等。”一名医师打扮的人犹豫道,“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活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响起,医师身旁的一位女子抬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女子气音暧昧,却泛着冷意:“李大夫现在想起做好人啦?方才在船舱最下层被箭刺穿心口,把替死药下到我妹妹身上的时候,手可抖过?"

“胡言乱语,休要给我泼脏水!”

人群骚乱起来,秦樾面无表情地盯着林青萝:“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你没得选。”

林青萝垂眸半晌,接过了那瓶红颜枯骨,缓缓扫视着房间里的人。

危难之时,人人原形毕露,这就是晴澜州之外的这个世道教会人们的保命经验吗?

林青萝迎着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目光,蓦然一笑。

啪!

她突然摔了瓶子,晶莹的碎片在裙摆下炸开,像是最锋利的花瓣。

青衣人厉声呵斥:“你干什么?竟然敢在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前放肆?”

船外的风浪变得凶猛,天光也彻底黯淡下来,让林青萝温柔含笑的眼瞳中,浮现出一抹晦暗阴冷的危险。

少女的回答轻柔又镇定:“因为,我不打算让你们继续活下去了啊。”

众人被她的语气震慑,随即露出微妙的表情,拂袖嗤笑。

一个凡人武者,竟然威胁他们?

秦樾却死死盯着林青萝,锐气霎时迸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你今天必须死。”

一声清越的刀鸣破空而出,寒亮的刀光照亮了昏暗的船舱。

秦樾面无表情,竖刀朝她面门砍去,一道杀气腾腾的刀影在林青萝眼前极速逼近,刀气四溢,白发飞扬。

离得近的人纷纷别过脸。

然而并未有血水溅过脸颊。

他们疑惑地转头去看秦樾这一刀究竟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动不了了。

自创的旋律从紫衣少女口中轻声逸出,神秘而空灵,临时编出的祭词从奇幻逐渐变得诡谲:

“瞰碧落兮俯黄泉,听潮信兮动玄云。”

“摧龙宫兮倾蛟柱,摘明珠兮饰华襟。”

秦樾怒不可遏的一双眼死盯着林青萝,他的刀停在她的鼻尖上,只差一寸就能将她砍成两半。

可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唯有嘴唇还能微动。

“你到底做了什么?”秦樾目眦欲裂。

林青萝漫不经心地推开他握刀的手,清澈的眼眸里泄出了一丝残忍的调笑,很快就为梦呓般的歌声编织出了最契合的旋律。

她虔诚地吟唱着,声音渐渐放大,故意让他们听得清楚:

“踏浪阶兮渡冥渊,携薄礼兮拜吾主。”

“颂吾主兮掌天地,控瀚海兮裂晦暝。”

狂风灌入屋子里,回荡在十三人脚下,好似一座环形祭台。

队伍里的一名「巫」恍然大悟,露出惊恐的表情,崩溃地大叫起来:“祭词?!她在唱献祭我们的祭词!”

医师脸色骤冷:“什么?!快,快杀了她!”

“吾主……?她到底在召唤什么东西?!”

“不行啊,我根本动不了了!秦兄,秦樾!你快想办法杀了她!”

秦樾怒视着林青萝,浑身力量都在汹涌地往右手灌注,整条手臂被撑得爆裂开,鲜血模糊了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流淌满地。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算计我,我一定让你死得很惨。”

他僵持在半空中的小臂开始剧烈地颤抖,马上就要挣脱开了。

林青萝秀眉微挑,朝秦樾歪了一下头,挑衅般继续吟唱:

“请裂穹苍降龙索,请赠刀兵护吾身。”

“吞天之鲸张巨壑,衔恨之龙竖逆鳞。”

黑水中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紧接着,秦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起空荡荡的左手,随着林青萝的歌声摇晃,仿佛手里摇着一只金铃,脚下踩着神秘又急促的拍子,与姿势同样僵硬的十二人一起跳起了诡异的祭祀舞。

众人的衣摆在昏暗光芒下如墨云聚散,步伐在木地板上重重地起落,匍匐叩拜。

窗外响起了雷声,回荡在压抑的天地间,仿佛听得远古祭坛上传来的骨笛声刺破夜空,厚鼓荡开层云。

人群中有人颤抖着怒骂:“该死!快想办法停下啊!”

“完了,完了......水下有灾厄之力!”

「巫」余光瞥见船外的海面裂开了一个眼窝状的深渊,灾厄之力被少女的吟唱唤醒,在深渊下快速凝聚,他的眼神像是死了一般,“咱们全都活不了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巫」吗?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我们的祭祀舞会唤来水里的灾厄之力,我是「巫」,可我他妈的才二境啊!”

“小姑娘,不,姑奶奶!求求你放过我,我刚才可没同意他们杀了你,这都是秦樾的挑唆啊!”

林青萝神色冷漠,歌声并未中断,她缓缓倒退向门口,退出门外:

“既诩正道承天命,何惧舍身证因果。”

“潮声竭兮拜吾主,骸骨鸣兮开阊阖。”

“且品十三血肉鲜。”

“噬尽九霄伪日月!”

最后一句祭祀词从林青萝口中唱出,海面的深渊中,恐怖的灾厄之力卷起一股水龙卷冲天而起。

交织如网的雷光在林青萝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面朝那十三张崩溃绝望的面孔,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紫衣少女弯起眼睛,嗓音温和,却冷得仿佛来自幽冥:

“多谢诸位侠义热肠,为我开生路。”

砰。

大门被她轻轻关上。

暴戾的水龙卷撞开窗户,灌进了房间,像一只饥肠辘辘的猛兽,迫不及待地将屋子里的一切吞入口中。

凶邪气息四溢的水柱里仿佛藏了无数狰狞的尖牙,活生生将十三个祭品撕扯吞咽。

数息之后,门后动静全无,一切归于平寂。

林青萝闭眼呼出一口气,后背缓缓离开了紧贴着的木门,手指微微蜷曲,触摸到了自己汗湿的掌心。

捆住她手腕的锁链也消失了,随着那个青衣人的死亡而化作一缕灵力消散。

七伤柱坍塌的声音被水浪吞没,无法被听见,但有三道光芒穿过船舱的裂缝,朝她悠悠飞来。

幽明眼分辨出了这三道正在没入她身体里的光芒。

林青萝轻声自言自语:“人性之恶,强者之怒,绝望之哀。”

“窃音,换物,凝晖。”

“听起来都是很有意思的奖励啊。”

林青萝唇角微扬,透过船体的裂缝看向波涛汹涌的水面,猛然意识到什么,刚刚放松的神色当即又紧绷起来,露出复杂的目光。

好消息,她有惊无险的要了这些人的命,一次性破了三根柱子。

坏消息,现在是连一丝模糊的脚步声都没有了。

人都死光了,可还有三根柱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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