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听上去特别激动,感觉像是在很高兴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简乘年看到涂思意整个人怔住,然后用双手捂住耳朵,一副抗拒听到的状态。
广播仍然不停,整个车厢回荡着那个男人的声音:
“思意,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对你也是如此。”
“思意,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思意,我们在一起吧!”
就算挡住耳朵也能听见,广播声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男子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像是涂思意的催命符一般。
涂思意放弃捂住耳朵,两只手分别拉过简乘年和肖越的胳膊,朝车厢的尽头跑去。
“走!”涂思意的声音比广播里还要急促。
简乘年任由涂思意拉着,但是另一只胳膊被肖越拽住,连带着涂思意差点没站稳,被二人扶住。
肖越倒是很镇定:“走去哪儿?”
“出去!”
“我们现在出不去,先去驾驶室把广播关掉吧,你带我们走的方向反了。”
肖越把涂思意拉到他和简乘年的中间,简乘年觉得他们两个好像是保护公主的骑士。
不戴眼镜的骑士步伐要快一些,他安抚着公主的后背:“我知道在困局里你肯定会经历不想面对的事,我们不会相信广播里的每一个字,只会相信你说的话。”说完看了简乘年一眼。
“对!”戴眼镜的简乘年骑士立刻应和,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我经历过的,在困局里,只有你自己是最重要的,就像你们那时相信我一样,我们也只相信你。”
听到这句话,涂思意深吸了几口气,摆脱了二人的搀扶。
“我们快点去。”她在车厢里小跑起来。
这是趟无人驾驶列车,驾驶室和车厢间只有一条“禁止进入”的横幅阻隔着。
简乘年和涂思意钻过横幅,他们从来没有坐过地铁的两端,第一次看到驾驶室是什么样子的。
两扇车窗占据了整个车头的面积,在隧道灯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隧道的全貌。
车窗下是操作台,此时被锁着,简乘年和涂思意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钥匙。
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看到乘务员。
广播依然不停,男子的语调已经变得得意洋洋,好像在嘲笑他们不自量力,简乘年听了都颇感烦躁。
涂思意看起来很不好,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刘海被微微打湿,结成一缕一缕。意识到用不了操作台后,她就怔在原地,双眼看着前方隧道,看样子在努力想办法。
打破了这一僵局的是肖越,他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走到他们的位置,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根金属薄片。
金属薄片被插入锁孔,肖越抬起盖板,弄出叮铃咣啷的响声,和着广播声一起,让人格外焦躁。
“钥匙?不是不能用道具了吗?”
简乘年把涂思意拉到一旁倚墙靠着,发问,难道肖越联系上那个叫“苏复合”的同事了?
肖越找到控制播报的按钮:“是我来这里之前,别人送我的,一次性道具。”
涂思意上前拔出钥匙,不知什么原理,钥匙的表面已经焦黑,简乘年碰了一下,那部分就化成粉末,沾到二人的大衣上。
广播声仍然没有停止,二人顾不得衣服上的碎屑,上前去看。
只见肖越按了好几次,广播声完全不受控制,怎么也停不下。
涂思意挤开肖越自己去按,她按得指尖泛红,但是仍然阻止不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传进耳朵。
声音逐渐尖利,广播不停地播报着涂思意的名字。
思意、思意、思意——
分贝陡然升高,字音不断拉长,三人被指甲划黑板一样的声音包围着。连肖越都捂住耳朵,皱起的五官证明了此刻众人有多难受。
长期处在噪音环境下会让人生理性不适,如果分贝继续升高,会真正意义上穿透他们的耳膜。肖越拉过二人,按着他们的肩膀。
简乘年已经张开嘴作咬合状,他指了指自己,示意二人学他的动作。
“咚”的一声,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的沉闷声响,在尖锐的音潮中格外突出,简乘年努力睁眼去看,发现是涂思意的挎包。
涂思意扔完挎包,似乎是被惹急了,面朝整个车厢大喊:
“叫什么叫!叫魂呢!”
广播声戛然而止,众人得到了解放。
涂思意仿佛真的被叫魂了,刘海全部被浸湿,汗已经从她的脸庞滑下,她也不管,跌跌撞撞地寻了个就近的座位,整个人撞上靠背,发出不亚于刚刚挎包撞墙的响声。
听着就令人心疼,简乘年感同身受,他的后背和脊柱仿佛也遭受到了撞击后的钝痛和麻木。
涂思意现在的样子和刚见面时大相径庭,原来一个人可以被逼疯到这种地步。
结合刚才的广播声,简乘年心里有了个推测。
他想要安慰她,于是他坐到涂思意身边下。
涂思意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用……”
她条件反射般地身体一抖。
简乘年立刻意会,起身走到涂思意对面更远的一排座位坐下。
肖越将挎包拾起来,放到与涂思意相隔两个座位的位置上,也走过来坐到简乘年旁边。
就这样,在一节车厢内,涂思意缩在一端座位上,简乘年和肖越坐在另一端。没有其他人,一切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半响,角落里传来一声微弱的“我……”
伴随着抽泣的声音,只是一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肖越放轻声音引导道,“这里是你的困局,只要能让你感到舒服,那你可以做任何发泄情绪的事,哪怕把这里掀了也可以。”
简乘年顺着肖越的话:“我们不是在逼你说,你想什么时候说,或者干脆不说也行。肖越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肖越嗯了一声,语气十分笃定:“我遇到过很多情绪失控的困局拥有者,他们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困境,最后我们也平安的出来了。”
就像简乘年颓废时,肖越和涂思意撒谎激励他振作起来;这次,简乘年和肖越也默契地撒了个谎。
事实上,如果不能从获知困局拥有者那里获知信息,在没有协会提供道具、暴力破局的情况下,根本是死路一条。
眼下安抚涂思意的情绪是最重要的。简乘年相信,如果涂思意真有过如他推测的那样的经历,在见到简乘年和肖越的第一面时仍能保持友好,这说明她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并且有主见的人。
这样的人是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失控,面对已知的问题不去解决的。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只手搭上了挎包的拉链。
拉链被拉开,涂思意取出一包纸巾。
“别看着我。”
二人将头转向别处,随后听见了涂思意的哭声。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等到哭声转变为抽噎,终点站也到了。
广播又响起了,涂思意一个激灵,不过这次是正常的女声,提醒乘客们下车。
她逐渐平静下来,知道自己该去面对这一切了。
打开的车门就在她的斜对面,她抬头一看,愣住了。
车门打开后,不是像前几站一样是站台,而是一片漆黑,眼睛盯着它,就好像会被吞噬。
涂思意走到肖越和简乘年面前,示意他们转头看车门。
肖越拿手探了探,屏障消失了,他回头问:“出去吗?”。
涂思意点了点头:“已经到终点站了,留在车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的情绪看起来已经得到了完全的平复,声音也不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甚至不再抵触简乘年和肖越的靠近。
三人并肩步入黑暗。
场景变换,从地铁出来后,简乘年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他们三人好像在一家公司的前台处,罗兰艺术的logo印在墙上。
前台看着他们三人:“早上好啊思意。”
“我公司。”
涂思意压低声音对肖越和简乘年说道。
不过好像多此一举,前台一点也不奇怪涂思意把两个陌生人带到公司来。
“早上好啊,君君。”涂思意露出笑容,仿佛刚才没有经历过情绪崩溃。
叫君君的女孩手上还敲着电脑:“今天来得挺早嘛。”
“当然,今天不周一嘛。”
君君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今天不周日补班么,你国庆假期过糊涂啦。”
“对对对,睡懵了。”
肖越小声对简乘年说:“思意很聪明,适应性也很好。”
毕竟谁家地铁直通公司,涂思意能快速判断眼前的情况并套出日期的信息,简乘年不得不感叹她的情绪控制和应变能力。
经过刚才的对话得知,他们回到了国庆假期刚结束后,看来就是这段时间,涂思意经历了一些事。
涂思意的困局自带记忆回溯功能,看来是要把一切再经历一遍?
涂思意带着他们进公司,走到工位旁边,期间不断有同事跟涂思意打招呼,看来涂思意的人缘很好。
不过很奇怪,那些同事都是看着他们三个人,却只叫涂思意的名字,也不问肖越和简乘年是怎么来的。
简乘年这样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刚刚打完招呼的同事回头看他:“思意,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思绪霎时间扭成一根线,简乘年看向另外两个人,从眼神中明白他们也意识到了。
他们是一个整体,他们每个人都是“涂思意。”
【小剧场】
简乘年:为什么思意可以在困局里哭那么久,我在困局的时候你们就催促我。
肖越:你那时候已经非常非常危险了,困局都开始扭曲了。
肖越:而且你没发现思意一直在努力对抗困局的攻击吗?
简乘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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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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