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我有一个想杀的人。”
禇卫怜突然道。
“谁?你要杀人?”
禇太后微微诧异。
入宫小住的这个月,怜娘伶俐又温柔,连待底下人都和善大气,她实在没想到侄女有要杀的人,更想不到此人是如何招惹到她。
不过挺好,见血是手腕的开始,起码怜娘入宫不是来做菩萨的。她是来夺权,和她这个太后一同延续褚氏荣华。
“姑母,是三皇子。”
褚卫怜握住太后的手,眼眸飞斜轻道:“刚开始,也没想至他于死地,毕竟一条人命呢。可是后来,又觉得不该留。”
她并不多说,只问姑母,“他到底是个皇子,若我想除掉他,姑母可允呢?”
褚太后还以为什么人,原来是夏侯尉。
褚卫怜不提,她几乎想不到这个人。因为他实在太卑贱、太微不足道、不重要,以至于褚太后根本没放心上。
她这个侄女,一向伶俐,懂得利害轻重,褚太后可谓极其放心。她抿口茶笑了声,“他若碍着你眼,想除便除掉吧,他这个人连带性命,姑母都给你。”
褚卫怜弯腰,把头埋进姑母怀里。
褚太后笑着放下茶盏,抚摸她的脑袋:“在宫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因为姑母是太后,千万人之上,凡事都有我来保。”
“别怕,有姑母在,没人敢给你委屈受。”
褚卫怜轻轻嗯,褚太后摸了会儿,忽而看向窗外。她的目光映着葱绿树影,似有斑点,闪闪而亮。
“姑母会把你扶到最高的位子上,但姑母已经五十多岁,终有老去、力所不能及的一天。”
“怜娘,你才十七,碧玉的年华。等将来你做上了皇后,你便是褚氏的靠山。”
褚太后的目标,也是褚卫怜的目标。
她应道:“姑母放心,我会的。”
她绝不让褚氏垮掉。
褚卫怜又想起梦里的预兆,以及抚远侯的突然回京。
姑母和皇帝如此忌惮抚远侯,可抚远侯戍边十几年,劳苦功高,他突然回京,不管是否窝藏谋逆之心,显然还不能动他。
不仅不能动,皇帝还要对抚远侯、以及抚远侯背后的氏族大加封赏。
动不得抚远侯,但他对付褚家,留下又是个祸端。
如果能回北疆就好了。
褚卫怜从太后怀里出来,想了想,琢磨问:“抚远侯贸然回京,众臣不免都有疑心,他可有拿出原因?”
褚太后忆起抚远侯递给皇帝的奏折,就觉可笑,“抚远侯说他此番回京,是为了儿子娶妻。”
“他与陛下言表,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呢。说自己就一个宝贵儿子,得在京城找门好亲事,亲眼看儿子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他还说,等寻到合适的儿妇,夙愿了结,他就回北疆去。”
禇卫怜蹙眉:“那……姑母相信他?”
褚太后捏帕擦唇,不由冷笑:“我是不信的,谁知道他藏什么心。”
“说是儿子娶妻,若是抚远侯挑来拣去,找不到合适亲事,岂不是要一直待在上京?”
太后的猜测不无道理,连褚卫怜都持有疑心。
禇卫怜继续为太后续茶,心窍飞旋,灵俏的眼眸起转,她想到一个主意。
“那姑母就让他找到合适的,‘心满意足’回北疆去。”
“到时候若他还不肯走,那就太奇怪了,谁都能怀疑他包藏祸心。彼时,陛下再拿他问罪也不迟。”
“合适的……”
褚太后忧虑:“听起来容易,京城世家的闺秀众多,找合适的还不简单。凭抚远侯的功赏,就是再往上,也有的是。就怕他故意为难,哪个都不要。”
“姑母,这就是他不义了。”
“如若他挑三拣四,故意为难,我们可以让他非要不可。”
褚卫怜俯身,小声耳语几句。
褚太后立马会意,回握她的手,欣慰颔首:“是个好办法,这事我让皇后去办。”
又一日清早,太后召林夫人入宫,商议禇卫怜与夏侯瑨的婚事。
能与禇家结亲,夏侯瑨的生母宸妃求之不得。
她想来慈宁宫见太后,再亲自会会林夫人。只奈何她上头还有皇后,皇后才算她儿子的嫡母,事还轮不到她做主。
清早的内殿,宸妃在忧虑踱步。踱来踱去,解不开心头千丝愁。
小宫婢看出她的心事,不免开口提议:“要不娘娘去求皇后吧,让皇后捎了娘娘一块去慈宁宫。”
“不可,不可,皇后万一不愿意......”
“皇后怎会不愿意呢?”
小宫婢笑道:“皇后待娘娘最好,三宫六院这么多妃嫔,皇后最护的就是娘娘。娘娘若实在想亲眼看二殿下与禇氏议亲,不如就求皇后吧。左右是皇后与太后主张,娘娘只在旁听,多捎一人也没什么大碍。”
“真的?”
宸妃眼眸发亮,却仍旧叹气,继续踱步。
瑨这辈子就成一回婚,又是与禇家结亲,可见陛下与太后对他有多重视。
她这个做亲娘的,若是错过议亲,真是太遗憾。
这样想着,宸妃更加纠结,心里有千万条虫子在爬。
终于,她不想管那么多了,攥紧手帕下决心:“罢了,那我就求一求皇后,求她捎我一块去。若是皇后不允,我再回来就是了。”
宸妃此般盘算,紧张地来到凤仪宫。
皇后刚晨起,五六个婢女为她梳妆,正待过会儿去慈宁宫见太后与林夫人。
皇后梳妆完出屋,只见庭院中站着宸妃。
宸妃也仔细梳妆过。
宸妃年轻貌美,岁数还没到四十,爱穿鲜妍娇俏的衣裙。与平日不同,今儿的宸妃为了儿子议亲,却妆得格外庄重,穿的是绀青绣线的云肩,藏蓝大袖衫,并配一对儿宝蓝花胜,貌美又华重。
皇后上下扫了一眼。
“娘娘,妾身有事相求!”
宸妃裙尾一提,躬身拜服。
她向皇后述说自己的请求,“娘娘,您去慈宁宫可否捎上妾身?”
“今儿是瑨议亲的日子,妾身只瑨一个皇儿,想见见未来的岳家。”
“娘娘放心,妾身去了只侍奉娘娘身侧,不言不语......”
宸妃怀着希冀与忐忑,万分恳求地述说。
她两手合扣,深埋着头。许久,并没听到皇后说话。
庭院安静,只余风声,宸妃的希冀快要灭了。
看来只能回去......她灰心丧气,准备跪安,头上突然传来皇后的声音:“好啦,本宫带你去。”
“别跪了,快起身,地上凉。”
她感激地抬头,皇后捎扶两臂,携她起来。
皇后瞧着她,轻笑:“你毕竟是瑨的亲娘,瑨有嫡母去,自然也要有亲娘在。得亏你来了,你不来,本宫都要让人寻你呢。”
“娘娘......”
宸妃再度感激:“娘娘待妾身真好,有娘娘这般嫡母,也是瑨的福分。”
皇后笑笑,没再说话,携了宸妃往慈宁宫去。
商议过大小定,就剩定婚期了。
因为褚卫敏是在年底的冬月出嫁,褚卫怜是妹妹,成亲不能在姐姐前头,婚期便只好定在来年春天。
定好这些,众人皆松口气。
林夫人为幺女得婿乐,宸妃为儿子娶妇乐,褚太后为天降佳缘乐。
就连褚卫怜也高兴,一旦定下婚期,这世也逐渐脱离前世的轨迹。所以,她和夏侯瑨的姻缘,一定要早点成!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太后看着座下的皇后、宸妃,说:“若还有什么事,我再使人知会。你们可以回去了,我再与林夫人说会儿话。”
皇后、宸妃恭敬应答:“是。”
临迈出门,皇后突然想起一事,折回太后身边,小声道:“母后,您吩咐的,妾身已经办好了。下午有个游园宴,给各世家的帖子已经送出。妾身也按您吩咐的,往抚远侯府送了信,杨成焕一定会赴宴。”
杨成焕,就是抚远侯的儿子。
“好。”
太后拉住侄女的手:“下午我让怜娘也去,你帮我看顾些。”
“这是自然。”
皇后看了眼褚卫怜,笑道:“母后的宝贵侄女,又是未来的二皇子妃,母后不说,妾身也会照料好。”
褚卫怜脸赧红,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如此说,倒教怜娘无地自容了。”
“你们瞧瞧,这才哪到哪,她脸红上了!”
褚太后拍侄女的手,哈哈大笑。皇后、林夫人、宸妃也跟着捂手帕低笑。
皇后、宸妃走了,剩下太后与林夫人话家常。
及晌午,太后要留林夫人用午膳,但林夫人却摇摇头:“罢了娘娘,妾身就不多留,郎君不在,府里还有一堆琐碎等妾处置呢。就让怜娘陪着您,妾身先行告退。”
林夫人要离开,褚卫怜送母亲到宫道。
离别之时,林夫人握住女儿的手:“你的亲事定下,娘亲的重任也算卸了。你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阿娘。”
“四姐的婚期将近,阿娘也要看好她,这几个月就别带她出门了,免得出现王母山的意外。”
“好了,娘也会。”
林夫人刮了下她鼻尖:“每次见面都要跟娘叮嘱,小小年纪,想得比我还多。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娘呢。”
褚卫怜又好笑,又无奈。
谁让她娘心太大呢。
褚卫怜送完林夫人回去,便开始更衣梳妆,为了赴下午的游园宴。
这场宴会是特意为抚远侯儿子办的。
不管抚远侯有没有意帮儿子娶妻,她和太后、皇帝的意图一样,都要促成此事,让抚远侯再没有借口留在京城!
临赴宴前,禇卫怜想起夏侯尉。
她唤来妙儿:“你代我去办一件事。”
禇卫怜附耳,低声与妙儿吩咐几句。
所有人的命途都在慢慢脱轨,包括她,包括太后、禇家......
她心怀希望,扬眉吐气:“今晚就动手吧,狠点心,不用让夏侯尉看见明天的朝阳!”
“他这种人,死不足惜。只可惜我还没报复够。”
……
接下来几天,直到周四,都有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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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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