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刈一时竟不知道,这两种答案,到底哪一种更好,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太过诡异。
凭借着自己还能思考这一点,尚刈认为自己现在还是个正常人,并且倾向于对方不是昇无。可这个世界上除了人本身,也就只有昇无的化形和人无甚区别。
难不成他真的是人,是自己判断有误?尚刈将其带回木屋,席地而坐,用灵力感应对方的心脉。若对方是人,尚刈一定能在他心脉中发现衍兽的痕迹,可事实却是,什么都没有。
尚刈想要知道答案,以自己的灵识入对方的识海,却发现更加诡异的事情,对方的识海里竟真的有人魂。
识海是万物生灵之境,这里能看见他们最本质的东西。人的识海能看见双魂,比如尚刈的识海可以看见他自己和他的衍兽天狼。而其他的生灵只能看见一样东西,比如那条大蛇的识海就只有一条灵智未开的蛇。若是昇无,便是什么都看不见。
起先自己仅根据其心脉,便认定他就是昇无,却不想对方的识海中竟有人魂,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他是个人,严格来说,是个没有衍兽的人。这样的论断,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以灵识入他人识海,十分损耗灵力,不过片刻,尚刈便感觉有些乏力,收回灵识,在看躺在地上的人,尚刈只觉荒唐。
一人一界是方外之地的规则,从古至今,没有人打破过这个规则,也无法打破,因为这里完全由圣株主宰,没有人可以撼动。除非这个人是承袭圣株力量的灵官。可即便是灵官,也无法逃脱人的本质,与兽魂共存。
这个人生来**,言语不清,行动迟缓,分明就是一副新生的模样。莫非是这方外之地灵力太过丰厚,才蕴养出了这样一种新的物类?这样便说得通,他为何能进入自己的幻界。不过,自己有将其错认为昇无的先例,尚刈认为自己有必要对他的身份始终保持怀疑态度。
尚刈倒是希望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至少这样说明幻界没有出问题,方外之地也没有出问题。尚刈压下心中的不安,将人安顿在外间的床榻上,回了里间。
用灵力为其降下温度,又加了被褥,今夜应当能熬过去。
次日清晨,木屋里传来阵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扒着里间的门缝,吵个不停。
尚刈睁开困顿的双眼,暗自叹了口气,手指揉揉太阳穴,缓解一番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疼。身体疲惫不堪,本打算休沐一日,睡个好觉,蓄精养锐,谁知道有人有觉不睡,一大早便搅得人心烦意乱。
尚刈开门,抱着双手倚在门框上,脸色不耐地问道:“想死吗?”
“不想。”披头散发的人轻声回应。
“你能听懂我说话?”尚刈只是随口一吓,却不想对方竟然真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嗯!”对方重重地点了下头。明明只是过了一夜,对方口齿竟然变得如此清晰,逻辑通畅,可以说得上是进步神速。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尚刈接受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这两日事情变换的速度。
“我是人啊~”对方的脸上的欣喜快要藏不住,眼睛亮得不像话,像是在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
“那你的衍兽呢?”不知为何,尚刈已经逐渐将对方当做正常人来对话。
“额......藏起来了。”
尚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真是多余一问。叹了口气,越过某人,朝外走去。
“真的藏起来了,你相信我。”
尚刈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人,嗤笑一声,随意地问道:“那它藏哪儿了?”
仰着头的人指了指自己心口处,认真地说道:“藏在这里。”
尚刈原本不以为意,可是当他看见对方的动作时,不由得怔了怔,一切都太自然了,对方对衍兽的认知太自然了,对方说话的语气太自然了,就好像他本来就会,本来就知道。可是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尚刈试探着问。
“你不知道吗?”对方好像有些失望。
“我应该知道吗?”尚刈满脸不可思议的反问。
“我叫湳湳啊,湳水的湳,你亲自给我取的,你忘了吗?”询问的语气里颇有些责怪之意。
“我——”对方表情太过认真,尚刈都险些怀疑自己真的给谁取过这个名字,但事实是自己就算闲得绕着西地跑十圈,也不会去给别人取名。
“让开。”再跟对方说下去,自己恐怕也会变傻。尚刈推开面前的人径直出门。
湳湳立马想要追上去,但是看着地面上的碎石子,缩了缩脚脖子,退回床边去穿鞋,这是昨晚尚刈留下的。
尚刈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终于清净了。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方才被惊扰的困意重新袭来,尚刈寻了棵好睡的山茶树,轻轻一跃,便躺了上去,顺便召出衍兽,一起晒太阳。
这一觉醒来,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光线晃眼,尚刈用手挡了挡,等眼睛彻底适应才坐起身子。
树底下有笑声传来,尚刈低头一看,自己的衍兽哪里还有凶猛的样子,正一脸享受地翻着肚皮给人当垫子,而那个自称湳湳的男人则躺在天狼的肚子上,四肢规律地摆动,像是在孚水。
“起开。”尚刈丝毫没有被这和谐的景象影响,反而有一种被自己的衍兽背叛的感觉。
天狼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收了性子,放下肚子上的人,翻身起来,站到尚刈身下。
“它叫什么名字呀?”湳湳仰着头问,脸上还挂着笑意。
“跟你无关。”尚刈不与对方多话,带着衍兽瞬间消失了。等到上一再次出现时,时间又来到了晚上。
“你去哪里了?”坐在门口的人语气幽怨地问,就像是在询问晚归的丈夫。
尚刈猜测对方多半还是把自己当做他的结亲对象,但自己可没有闲心陪他演戏。“让开。”
“你出去为什么不带着我?”
“我为什么要带着你?”
“因为,因为我们是最亲的人。”
说得跟真的一样,尚刈选择无视,直接进屋。
“等等,你再告诉我一次你的名字,我忘记了......”说话的人说着说着,语气心虚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最亲的人的名字。
尚刈闻声停下,回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人,难得耐心开口道:“我们不是同类,并且,你认错人了,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你。”
湳湳歪着脑袋,面色颇为凝重,半晌才开口,尚刈以为对方真的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了,于是表情带着几分期待。
“你也生病了对不对?”话头转得太快,尚刈根本来不及反应。“我们都忘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但是没关系,会慢慢想起来的,就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那岂不都完了......尚刈咬咬后槽牙,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再也不要试图跟眼前这个人讲道理。
尚刈抬了抬嘴角,皮笑肉不笑,‘哐’的一声关上里间的门,不再搭理外间喋喋不休的声音。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接下来的日子,随着灵力和智力明显提升,这个人越来越没有边界感,尚刈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就连泡澡都不放过。
“你脱衣服干嘛?”尚刈身子泡在温泉里,震惊地看着对岸的人。
“泡澡啊,你不也脱了吗?”
“谁要跟你一起泡澡!”尚刈看着对方修长的双腿离自己越来越近,快速起身。湳湳看着对方避之不及的动作,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
“不准跑!”尚刈才懒得管他,利落地穿好衣服,便要上岸去,可脚还未踏上木梯便被人生生扑倒,溅起一片水花。
尚刈陷入水中的一瞬间,脑子里冒一个念头,好想拔刀了结了他。
两人在水里挣扎着,一个想起来,一个拼命抱着对方的腰,不让人起来。不过,尚刈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困住,脚在水中蹬地借力,在水中翻了个身,原先在上面的人瞬间水流淹没,尚刈腰上的力道一松,尚刈成功脱身。
尚刈大口呼吸着空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身便走。双腿推开水流,响起阵阵‘哗哗’声,在夜里十分明显。
忽地,尚刈身子一顿,周围瞬间变得静悄悄的,他回头一看,方才明明还强势压着自己的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水中,口鼻皆被水面盖住,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湳湳!”又是一阵哗哗的水声,听起来比方才凌乱不少。尚刈确实很想一刀了结了他,自此不会有人再来打扰自己,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该死。尽管他们不一样,但既然存在,必定有其法则,若非受到威胁,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掌控他的生死。
尚刈将人捞起,放至岸边,双手按压对方的胸口,昏迷的人接连吐出好几口水,才悠悠转醒,但也只是眼神恍惚地看了尚刈一眼,来不及说话便再次晕了过去。尚刈松了一口气,认命地将人抱回屋里。
反正自己早晚是离开这方外之地的,自然也就不会再见到他,这最后的时间,就姑且忍忍吧,至少对方只是有些难缠,而非取命之徒。
自从溺水醒来后,湳湳越发目中无人,对尚刈丝毫没有了初见时的害怕,追着他就是一通教训,随后便是没玩完没了地质问对方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为什么不理他。
尚刈自是不与他计较,权当听不见,只是在心里感叹对方的言语又进步了,骂人都一套一套的。
不过尚刈说到底高估了自己耐性,在湳湳第不知道多少次挡在自己身前质问的时候,爆发了。
“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才不与我讲话,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讨厌?尚刈在心里暗笑对方的自以为是,因为自己几乎讨厌所有人,根本数不完,面前的人根本排不上号。
尚刈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俯下身子,嘴唇微扬,脸上带着笑,发丝垂在两侧,是一张明媚得到面孔,但口中却尽是无情。
“对啊,我就是讨、厌、你。”
湳湳愣住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笑脸,没有想象中的如沐春风,反而是周身打了个冷颤,他试图纠正对方的错误。
“你是不是——”
“是什么?”尚刈直起身子,打断对方的话,随后更是恶趣味地细数起来,“我讨厌你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讨厌你故意靠近,更讨厌你总是缠着我的衍兽。”尚刈看着对方嘴角一点点瘪起,眼眶里的逐渐堆满雾气。
“我最讨厌你......”尚刈也不知道自己最讨厌对方什么,湳湳跑了,看起来很伤心。
这下公平了,我讨厌你,你也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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