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寒殿含·诉旧事

两人在西城中又寻了整整一日,从客栈周边的街巷查到城郊的荒院,顾成河始终紧攥着两支玉簪,凭体内邪术感应周遭气息,却再没捕捉到半分异常——没有母亲的皂角香,也没有灰袍人的邪气残留。

沿街的商铺问遍了,过往的行人也打听了,无人见过匿名信里的神秘人,更没人知晓玉簪背后的隐情。夕阳沉下时,姚何言看着顾成河紧绷的侧脸,轻声道:“看来这西城,确实只留了这发簪当线索。”

顾成河停下脚步,指尖摩挲着簪头的裂痕,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他原以为能顺着气息找到更多痕迹,却没想到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晚风卷着凉意吹过,他将两支簪子小心收进袖袋,声音轻却坚定:“至少我们知道她还在,先回玄青山,再从长计议。”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姚何言见顾成河仍攥着袖中的玉簪,眉峰微蹙,便知道他还在为母亲的踪迹烦忧。他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轻声开口,将埋在心底多年的旧事说了出来。

“我娘是娼妓,靠卖身子过活。”

姚何言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生下我和兄长姚何弃,为了生计,转头就把我们抛了。”

兄长比他大四岁,还见过母亲,总说母亲从没把他们当孩子,只嫌兄长是累赘。生下他后,母亲更是直接跟着别的男人走了,连他生父是谁都没人知道。

“何言这名字,是兄长取的。”

他顿了顿,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当年为了躲战乱,兄长带着我翻了好几座山才到五派,只求能有口饭吃。”

姚何言抬眼看向顾成河,眼底没有怨怼,只有释然:“我打小没见过娘,早放弃找她了——那种连亲生孩子都能弃之不顾的人,本就不会心疼幼子。”

他伸手拍了拍顾成河的肩,“你不一样,你娘是在护你,慢慢来,总能等到真相。”

姚何言在阁明山又收到那封匿名信时,指尖都因紧张微微发颤——信上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潦草,显然写信人处境艰难,每一字都藏着顾家灭门的血泪真相。

信中清晰写着,顾家被污蔑通敌,根本是敌国长老一手策划的阴谋。当年家族中确有长老与敌国长老暗中勾结,那敌国长老本就不敬神明,甚至暗中修炼邪术,两人合谋将诸多恶事栽赃给顾家,再把伪造的“证据”递到朝堂。五派虽察觉是污蔑,却因敌国长老势力庞大、麾下邪修众多,与五派实力不相上下,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脏水泼向顾家,毫无反击之力。

朝堂上无人敢为顾家发声,父亲与忠心长老们多次辩解,却都被驳回。他们本想在一年内查清真相自证清白,可时间紧迫,母亲为求一线生机,曾带着能克制邪祟的“邪灵图纸”求见五派,希望借五派之力制衡,却被五派以“怕与朝堂反目、引发战内乱”为由拒之门外。

走投无路之下,父亲与长老们愿接受任何惩罚,只求保家族弟子性命,可朝堂与敌国却不肯罢休,最终顾家被强行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被灭。

信的末尾满是愧疚与无奈:母亲在灭门之夜侥幸逃脱,却在躲避追杀时不慎被邪祟缠上,渐渐沦为邪物的一部分,如今被幕后黑手操控,根本无法自主脱身。

她不敢与顾成河见面,怕失控伤了他,只能偷偷留下零星线索,盼着他能自己找到解开一切的关键,也盼着有朝一日,能亲手终结这场持续多年的阴谋。

姚何言攥紧信纸,纸上的字迹几乎要被他的指力揉破。他立刻起身,快步往顾成河的住处赶去——这封信不仅是顾家的清白证物,更是找到控制母亲的幕后黑手、压制顾成河体内邪气的关键,绝不能耽误。

顾成河将信纸按在石桌上,指腹反复蹭过“沦为邪恶一员”那行字,喉间发紧——原来母亲不是不愿见他,是被邪魔缠得脱不了身,连现身都成了奢望。

“敌国长老、家族内奸、还有缠上她的邪魔……”姚何言蹲下身,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梳理线索,“现在我们至少知道,要查的不只是灭门旧案,还要找到让她脱身的法子。”

顾成河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还残留着玉簪的凉意,眼底的迷茫渐渐被坚定取代。

他将信折好塞进怀中,又摸出那两支发簪放在桌上:“她留的线索不会断,先从敌国长老和当年勾结的家族内奸查起——既然五派当年无力,那这次,我自己来掀了这浑水。”

姚何言点头,伸手将其中一支发簪推回他面前:“我跟你一起。不管是找内奸,还是帮她脱身,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顾成河望着他,紧绷的肩线缓缓放松,指尖攥住发簪,像是握住了母亲留下的希望,也握住了并肩前行的底气。”

顾成河体内邪术翻涌,像有股力量牵引着他,一步步走向五派边界那座孤悬的宫殿。宫殿离各山都远,寒气在檐角凝结成霜,连风都带着刺骨的冷,周遭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地的声响。

推开门时,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正中央的石座上,坐着位满头白发、周身裹着白絮的长老。他身形枯槁,皮肤泛着死气的凉,显然已至暮年,神志恍惚。

许是感应到生人的气息,老长老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扫过顾成河与姚何言。

没等两人开口,他枯瘦的手轻轻一挥,殿外的雪竟顺着门缝卷了进来,落在地面积起薄薄一层,寒气瞬间漫遍整个宫殿。

老长老浑浊的眼定在顾成河身上,喉间发出细碎的气音,许久才拼凑出含糊不清的字句:“……顾家……冤……”

他枯手颤巍巍抬起,指向殿外漫天风雪,声音断断续续:“敌国……给的……好处……吞了……脏水……泼……”每说几个字,便要喘上片刻,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顾成河上前一步,体内邪术因这直白的认罪隐隐躁动:“当年勾结敌国、污蔑顾家的,是不是你?”老长老闻言,头缓缓点了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却再没力气多说——寒意在他周身聚得更浓,连话语都被冻得支离破碎。

老长老说完最后几个含混的字,头猛地一垂,枯手无力地落在石座上,彻底没了气息。他撑着残躯熬过这些年,似是只为等顾成河前来,了却这桩旧事。

顾成河目光落在他临终前指向的卷轴上,伸手展开——泛黄的纸页上,清晰写着“母亲藏身魂境峰”。那魂境峰是出了名的鬼峰,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五派封锁,山内邪气弥漫,从无人敢靠近。

老长老的死讯很快传遍五派,虽有人对他过往存疑,却仍按长老规格为他举办了盛大葬礼。殿内的风雪渐渐停歇,顾成河攥着卷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姚何言在旁轻声道:“魂境峰虽险,但至少我们有了方向——这次,我陪你一起闯。”

顾成河在玄青山的议事厅里召集了全赐、朗笑及几位核心弟子,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响。

他指尖按着桌案上的魂境峰地图,语气沉得像压了霜:“三日后,我要进魂境峰。此事,绝不能让五派知晓。”

弟子们闻言皆惊,朗笑刚要开口劝阻,便被顾成河抬手拦下。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全赐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我十日未归,或最终留在了那里,便将这掌门之位传予你。”这话像遗言般沉甸甸的,顾成河把掌门令递到了全赐的手上,厅内瞬间静得只剩呼吸声。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届时,再把我进峰之事告知五派。”

安排完后事,顾成河屏退众人,独留的烛火映着他紧绷的侧脸。

他没打算告诉姚何言——姚何言如今是阁明山掌门,身边还有兄长姚何弃牵挂,他不能让姚何言陪自己闯这九死一生的险地,更不能让姚何弃再失去唯一的亲人。指尖摩挲着袖中母亲留下的发簪,顾成河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却更坚定了独自赴险的决心。

顾成河刚踏出山门口,身后便传来急促的呼喊:“师尊!”

他回头,见全赐提着佩剑快步追来,少年眼中满是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弟子要跟您一起去魂境峰,同生共死。”

全赐抬手攥住顾成河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少时我拜入玄青山,是师尊您把我当亲人,护我长大,教我术法,把我从无名之辈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弟子。”他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如今正是弟子报恩的时候,您不能把我留下。”

顾成河看着他,想起这些年全赐的勤勉与依赖,喉间微涩。

他本想独自承担风险,却忘了这孩子早已把他视作至亲,哪会放任他孤身赴险。寒风卷过山门,顾成河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放柔:“既如此,便一同去——但记住,务必保全自己。”

姚何言赶到玄青山山门时,只看见空荡荡的山道,顾成河与全赐的身影早已远得没了踪迹。他抓住迎上来的弟子追问,却无一人敢出声——那沉默的模样,让他瞬间明白,顾成河是故意瞒着他,独自去了魂境峰。

“又是这样!”姚何言眼底骤然燃起怒火,掌心猛地凝出火球,狠狠砸向旁边的古树。火光炸开,树皮焦黑一片,他胸口却堵得发闷——顾成河永远这样,把所有风险都扛在自己肩上,从不愿拖累旁人,连他这个想与他并肩的人,都被远远推开。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目光望向魂境峰的方向,语气又怒又急:“顾成河,你最好等着我!”话音落,他足尖点地,踏剑而起,剑光划破天际,朝着那座凶险的鬼峰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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