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明亮之时是最后一场考验，可能真是冬季将至的原因，元光明明显觉得自己那几层被子已经挡不住外界的寒气了，像一把刀在肚上不停的搅动，他的脸色苍白，汗水开始从身上止不住的往下流。
元光明觉得身上的伤口就像是在这一刻加速烂掉了一样。
身边传来一阵声响，原来是沈淀迷迷糊糊的醒了，他活动不介意间露出被外的手脚，翻身抓紧了被子，正打算接着睡，鼻尖却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沈淀突然清醒了，血腥味从他的左边飘过来，源源不断，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元光明看上去很不好，棕黑的短发被汗水打湿沾在额头上，沈淀迟疑一会，从睡得十分温暖的垫子上起来，走向元光明那边，听到脚步声元光明虚弱的睁开眼睛。
“醒这么早？”声音很轻。
沈淀也轻声嗯一声，手里拿着之前从老鼠那换来的药膏递给元光明，元光明伸出手，动作很慢，想了想，沈淀把药膏往元光明那边又递了递。
明明手指都快要碰到药膏的盖子了，元光明却把手收了回来，他摇摇头拒绝了沈淀的药膏，只对沈淀说：“你去帮我多拿两条被子来吧。”
不明白元光明是怎么想的，但沈淀还是把药膏放在了元光明身边才去架上找被子。
“你也醒了？”
“嗯。”蒋序说，他起身把被子叠好，准备一起去帮沈淀搬被子。
两人将被子一层层覆盖在元光明身上，直到元光明自己说够了。
“你们给我盖这么多层被子是想借机压死我好报昨晚的仇吗？”元光明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看元光明说话都稍微有力气了些，蒋序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两个人才觉得只穿一身衣服太冷了些，纷纷找出自己的外套穿上，这时候醒了，两人也没打算再睡了，但外面的天又没亮，不好出门，沈淀拿着杯子接了水，准备提前吃早餐。
元光明熬了个大夜现在才有些睡意，蒋序也不打算再打扰他了，他往沈淀那边坐了坐，再等待水烧开的时候沈淀正在拆银色通讯器的零件，把它装到另一个通讯器上，将零件一一换上，咔哒一声将外壳合上，蒋序问他：“知道怎么用吗？”
沈淀点点头，手掌在晶屏上抹过，再看那块灰蓝色的晶屏已经亮了起来。
蒋序接过晶屏，给沈淀介绍了一点基本功能后又还给他，他原本以为还得教沈淀怎么录入自己的个人信息，但没想到沈淀在维修的时候直接把这部分改掉了。
加热器里的水滚滚冒着热气，沈淀用杯子接了一杯热水递给蒋序，之后才往另一个杯子里加入几勺树粉，正打算将勺子放回去将树粉袋子封好，眼前冒出来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水没有少，还是他刚刚递给蒋序时的高度。
沈淀无语，只能从袋子里又舀出勺树粉扣在蒋序的杯子里。
合金勺子咚咚扣在杯壁上，元光明听到声音睁开眼，问他们：“你们两个吃独食没有我的份吗？”
蒋序看了眼沈淀，明显是把这事抛给他决定，沈淀看着手上的杯子，再看看元光明，摇摇头，只是帮蒋序用勺子把树粉搅拌均匀，蒋序打开储物箱，拿出一管营养液。
就着手上热气腾腾的杯子喝一口树粉糊，才把营养液递给元光明。
“你就吃这个吧。”
元光明接过营养液，靠在墙上把瓶口咬开。
外面已经有日出的迹象了，光透过裂缝溜进仓库里。
将饭后的残局收拾干净，蒋序把沈淀拉到一边，这次倒不是打算像昨天一样好好“磨炼”他。蒋序揽着沈淀的肩或者说蒋序把手臂压在沈淀肩头上，他又扭头看一眼元光明，眼珠没有转动，手指也安分的躺在被子下，可以确定元光明确实是睡着了，他转头问沈淀：“你在这里这么久，知道哪里有医疗仪器吗？”
楛兰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沈淀眉头皱起，几年前在楛兰换颗药都费劲，他仔细想了想，大概也就老鼠那边有点可能了，再三向蒋序确定过联邦有小型的便携医疗装置，沈淀才带着蒋序出了门。
从老鼠那阴暗的隧道穿过，蒋序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手掌摸在墙壁上，隧道有些小了，他半弯着腰跟在沈淀身后，手掌下的墙壁有刀枪留下的痕迹，刀痕掠过指腹，边缘粗糙。
隧道里慢慢亮起来，蒋序猜出口就应该要到了，跟着沈淀在黑暗的隧道里四处转弯，他脑子都有些犯晕了。
“你带了人来？”老鼠问。
“这次想要换什么？”擦擦吧台，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不要紧的问题。
蒋序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老鼠身后的展柜墙，上面摆着的大多数都是他们军队的东西，他蹙眉，但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沈淀也没把老鼠的话放在心上，一路直奔老鼠吧台，开门见山道：“我们要医疗器和药品。”
机械眼在沈淀腰上的布袋转一转，老鼠说：“不是你要的，是他要的吧？”
老鼠点点沈淀身后的蒋序，但他没打算和蒋序说话，只是问沈淀：“你带了什么？”
“机甲零件。”
白手套在吧台上点点，沈淀拉开布袋，将里面的零件掏了出来。
后面的蒋序都快要惊呆了，早上出门走一段路后沈淀又折返回去，原来是去装了一袋子的机甲零件？
老鼠皱眉看过零件。
“你这些……”
“算了，”他把零件收起来，对蒋序两人说：“跟我来吧。”
而后带头走进了旁边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类机器，但摆放的整齐有序，老鼠给他们指了一个角落。
“诺，那就是你们要的医疗器，去搬吧。”
说完老鼠就走了，沈淀早就习惯了，撸起袖子开始检查机器运作是否正常。
这机器蒋序认识，联邦二十年前推出的便携治疗机，但仅能用于小伤口的治疗和包扎，对元光明的伤口恐怕没什么用。
是因为沈淀给他的零件不是什么重要的零件所以不愿意给他们好东西吗？
检查完机器，沈淀站起身，看蒋序皱着眉头，他主动说：“不用担心，既然交易达成了那老鼠就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回来了。”沈淀指指门口。
老鼠从门后绕过来，左手上提着一个木盒，右手还拿着几盒药膏。
见沈淀已经把医疗机挪了出来，他把药膏递给沈淀，立刻就开始赶人：“拿了东西就走吧。”
说完又走了，沈淀把药剂拿给蒋序提，自己抱起医疗机，带着蒋序从另一个隧道绕了出去。
这个隧道他也是第一次走，隧道内不通风，味道不算难闻，就是闷。
从出口钻出去，看看四周，居然就在联邦军驻地附近，也省得他们再绕远路回去了。
打开仓库门，光线跟在蒋序他们身后泄进去，里面静悄悄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几层被子还好好的盖在元光明身上，看来他在他们走后一直睡到现在。
沈淀在附近找了个空地把便携治疗机放下，蒋序拎着盒子走到元光明床铺旁边，药膏放在地上，他把盒子放平，打开锁扣，里面没有药膏，只有几只试剂，拿起来闻了闻味道，虽然大多数试剂他辨别不出是什么药剂，但他闻出其中一支青色试剂味道，是军队里常用来应急治疗的一种药膏的味道，这支试剂大抵是做了什么改良，他把药液倒一点出来涂在自己的伤口上，清凉镇痛，确实是那种药膏，但效果比药膏要好些。
蒋序把试剂收起来，里面还有好几支这种试剂，另外还有一些其它颜色的，但由于不清楚其它试剂有什么药效，他只打算给元光明用青色的甘棠试剂，只要把伤口清理好，定时上药，应该是能撑到彭颉他们来的。
将便携治疗机和药品放好，蒋序又出门了，沈淀在早上的时候已经把通讯器修好了，先是蹲在角落摆弄了一会新玩意，但是楛兰星上没有信号，他对通讯器的一时热情也就消了下去，起身去角落里修理机甲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蒋序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沈淀已经跃跃欲试打算对他们那架完好的机甲动手了，他已经拆了一部分外壳，脚下零件堆了一地。
这次蒋序帮他往加热器里加了水，整整两大杯，加热器料理午饭的时候有点大，元光明在叮叮哐哐的响声里醒来，蒋序递给他一直营养液，他们两个人还是吃树粉糊糊，中午沈淀还开了个甜豆，大概是已经习惯了甜豆的味道，这次就连蒋序也吃的津津有味。
吃过午饭，蒋序和沈淀把元光明身上的被子一层层搬走，元光明醒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身边的药膏和不远处的便携治疗机。虽然对治疗不抱太大的希望，但元光明辜负蒋序他们的一番好意，他的头靠着身后的墙壁，手臂撑着垫子想再起来一点，但被沈淀制止了。
被子一层层挪开，从干净到沾染一点血迹再变得越来越多，伤口的腐腥味也变得更重了些，蒋序和沈淀将脏了的被子扔到一边，最后一层被子有些难办，沈淀尝试将被子轻轻拉动，但元光明身上的衣物也跟着一起轻轻动了动。
元光明腹部上的伤口已经和衣服沾在一起了，而这些天流得血液又把他的衣服和被子黏在了一起，沈淀只好拿出合金刀，两人抓起被角，用刀子将一点点将被血痂沾在一起的被子割断。
为了防止动作太大牵扯到元光明的伤口，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
将最后一层被子丢掉，沈淀松了口气，元光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沾染大半，他们不知道元光明具体伤口有多大，好在元光明醒着，给他们指出了位置，接下来最后的工作就是把伤口处的衣服清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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