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蝉衣取了金锁捏在手里,摸索着仔细检查。
最终,在侧面底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刻的十分精巧的“珙”字。
“上面有他的名字。”
方蝉衣把金锁翻到有字的那一面,给时云指了指,才把锁还到她手里,提醒道:“时云,他如果不想和你好了,这个锁就是他落在你手里的把柄,他迟早要拿回去的。”
时云双手在那个字上摸了又摸。
垂在眼睫上的泪珠啪嗒一下砸在手上:“我一直在照阳院,是你昨天提醒了我,我才开始害怕的。本来我准备今天去找他,求他把我要到照阳院。结果,他对我那样。”
时云估计这会儿反应过来了。
唐氏一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准备拿她向照阳院开刀的事,连方蝉衣都看出来了,那个人那么精明,怎么会看不出来。
当初,那个人哄骗她的时候,她是个貌美又娇软的小女娘,是动了念想要盘上手的一块宝贝疙瘩;
现在,她成了一个被用过的人,还可能给他惹去祸端,在他心里,她就变成了避之不及的蛇蝎。
“可是,我变成这个样子,全是他害的。”
时云泣不成声:“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他们觉得我有野心,觉得我是用尽手段要爬上主子的床。可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以为他喜爱我,愿意哄着我,我以为,他会一直对我好。”
“如果不是他哄骗我,我现在还是女君身边最得用的丫鬟,是韶光院里数得上号风光的人。明明是他骗了我,凭什么我变成这样,他却能继续风风光光,以后想娶哪家的小女娘就娶哪家的小女娘。他想把这个锁要回去,全身而退,门都没有!”
方蝉衣诧异。
怎么看着,这两人竟是有结仇的架势。
而且,方蝉衣真没想到,时云会这么刚。
不过,依她看来,时云选的这条路不好走。
老大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把柄握在一个下人手里。
她这样做,只怕会将自己深陷在危险中。
既然决定插手,方蝉衣就没想过中途下车。
何况,她身边的确缺个能帮的上忙的人。时云性格简单,现在看起来,也爱恨分明,她或许可用。
“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说清楚其中风险。”
时云死死捏着那枚金锁,尽力收敛悲伤的情绪,眼底渐渐浮起恨色:“不论承担什么风险,奴都不惧。”
如果不是那个人哄骗,她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她一个光脚的,难道会怕那个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掀了摊子把事情闹的满城尽知,拖方府所有人一起下水。
而且,她也不怕自己的心思被方蝉衣知晓。
若是别人,或许时云还会注意一点,不露馅。
但这个人换成自小就备受冷待的方蝉衣,她还有什么担心的?
与方蝉衣同住这么些年,她比韶光院里任何一个人都看的明白,方蝉衣对这个大院子没有丝毫归属感。
这里的人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乎。
“摆在你眼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没有办好母亲交给你的差事。不但照阳院的事没办好,你还耽误了本身的活计。”
以唐氏的性格,时云能把方珙勾搭上手,她一定又生气,又觉得爽快。
生气的是,她也许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时云是为了攀高枝,为了脱离她的掌控。
爽快的,自然是方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她的人,看来也是个风流成性,成不了大事的;
以及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如果她舍下脸面,去方威面前告照阳院的状,不但方珙要吃派头,就连梁姨娘也讨不了好。
所以,只要时云态度诚恳些,到唐氏那里认错,并且表明立场,唐氏应该不至于将她赶出府。
最多就是以后不再重用她,让她在韶光院自生自灭。
“就这一两天,你寻个清闲的时间去找母亲,把你今天和我说的所有话都和母亲说一遍。如果,你还知道照阳院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并告诉给母亲,会更好。”
至于第二个问题,自然是如何报复方珙和他的小厮,以及怎么处置那枚金锁的事。
这个不着急。
方蝉衣总要时云信了她,才能在她接受她的帮助后,彻底为她所用。
“等你按照我说的方法,求得母亲原谅,能继续留在韶光院。我们再说其他的。”
说罢,她又提醒时云一句:“那枚金锁,你也不必日日带在身上,找个妥帖的地方放着,反而更安全。”
等时云又平复一下心情,方蝉衣才把小屋的门重新打开。
挂在天边的日头已经西斜。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的李婆子早就回来了。
听说倒座房的门开了,她很快就找了过来。
李婆子将她今天在市面上几个大的,卖绣品的铺子里打听来的事情一一说给方蝉衣,方蝉衣抓住几个不打眼,又能显出一个店铺真正实力的问题,和李婆子对答几句,立刻知道了,李婆子确实是下了功夫给她办的事。
心里便也放心了。
“奴按照女公子的交代,共选中了两家绣品铺子,分别是西街最北边的薛记,和靠中间一点的玲珑绣品铺子。薛记的掌柜看了您的绣活,给了奴几块帕子,说是按照您交还的活计好坏,再给您给钱;玲珑绣品铺子的掌柜也给了几块帕子,说是先绣些简单的花样,送到店里,一块帕子可以给您两个钱到五个钱不等。”
方蝉衣点头。
看来,她选李婆子没选错,这件事办的还算和她的心意。
“你没有和两家铺子的掌柜提我的身份吧?”
尽快自力更生,赚钱搞事业要紧。
好好苟住了,藏住自己的身份更要紧。
否则传出去,说方家的女君刻薄家中女公子,逼得女公子不得不靠卖绣品为生。那她不用在方家混了,甚至,都不用再长安城混了。
好在李婆子在府里多年,是个办事办老了的。
明白其中的门道。
不过,她并未表功。
“女公子放心,能在长安城开起铺子,还做的风生水起的掌柜们,各个都是人精。人家知道奴只是个跑腿儿的,不该问的一句都没问。”
方蝉衣听了,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如此甚好。
她手头也没什么赏人的东西,只能拿了桌上放着的糕饼盘子,从上面取了两块糕饼,给李婆子。
李婆子丝毫不嫌弃东西磕碜,满脸喜意的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双手捧到方蝉衣面前,等她把糕饼放上去后,又珍而重之的包好了。
才谢赏离开。
把人送走后,方蝉衣看了一眼空了一小半,只剩下三块的糕饼盘子,幽幽叹了口气。
她果然是,太穷了。
要不是下午谢媪送东西时,顺带端过来这盘糕饼,她连赏人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真是,可悲可叹!
时云在旁边听完看完了全程,也觉出一些味儿来了。
她原本以为,方蝉衣最多就是在府里小打小闹,赚几个买饴糖的钱;现在看来,她是真的缺钱,哪怕让人帮忙,把手艺卖到外面去,也要赚这个钱。
“女公子。”
她的视线在屋里多出的几样东西上一扫,疑惑问:“女君不是给您补了月例钱和份例里的东西吗,这些难道不够您用,您还这么缺钱?”
谢媪来送东西的时候,时云虽然躲在被窝里,也听到了些许动静。
她当时还奇怪,女君怎么突然转了性。
她甚至怀疑过,方蝉衣一个始终不受待见的女公子,突然拿到了自己该有的东西,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她和那个人的秘密,到女君面前去告密卖好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转了一瞬,就被她甩飞出去。
如果真是方蝉衣向唐氏告密,说了她和那个人的事,她又何必在昨晚提前提醒她。
而且,经过了刚才她为她出谋划策,以及现在大大方方展露心迹的这一番作为,时云更觉得,下午怀疑方蝉衣出卖自己的那个她该死。
面对时云的疑惑,方蝉衣表现的十分坦然。
“我当然缺钱了。我身边没有生母帮衬,实际上过的还没有你好。到冬天只能把自己缩在被窝里,或者钻到厨房里去取暖,才不至于被冻死。难道这还不算缺钱?”
她把下午随意放着的几样东西重新归置一番,望着时云继续道:“而且,就算我暂时不缺钱了,那谁还能嫌自己钱多?”
时云曾经作为韶光院里较为得脸的二等丫鬟,混的相当不错。
但她还不是拿了唐氏加给她的钱,接了小老七的绣活?
时云想想,也觉得方蝉衣说的对。
谁不喜欢钱多。
如果她手里有了多多的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糖就吃糖,想戴花就戴花。到时候,在府外买个宅子买个地,想找什么样的郎婿都能找到,又怎么会被那个人三言两语哄骗了去。
“女公子说得对。”
时云盯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方蝉衣看了一会儿,笑道:“女公子,若是奴这次能求得女君原谅,继续留在府中,往后,奴就和您一起接外面的绣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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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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