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箱其实根本没装她的画作,而是她阿娘的遗物。她一定要找回!
兰槐捏着信纸的手止不住轻颤,“后……后日观荷宴后还有什么拜帖吗?”
“并无。”香菱摇头。
兰槐将信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快速回了府,盘算着等宴会结束后回苏州的事情。
次日她没有随柳继真去军营,等到观荷宴那天才露面。
她身着浅绿色的衣裙,脸上遮了面帘,一双眼睛露在外,里面装着早春的柔情。
“兰娘,你来了?”李葳蕤从池畔小跑过来,拉住兰槐的手,“今日要给怜儿选驸马,你可要好生看看。”
兰槐疑惑,抬眸向前一探。李怜正含笑的与身侧之人交谈,眉飞色舞,身上的绛色罗裙衬得气色十足。
她虽不知前朝局势,但凭借破译出来的那几幅画,吐蕃人确实会在不久后发动兵变。皇后此举是不信任母国的表现,未免也太激进了些。
“许家、沈家,傅家这些名门望族都派了人过来,还有最近风头正盛的柳将军。”李葳蕤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唉,我可是没妹妹这般好运。”
兰槐知李葳蕤不是皇后所出,亲生母亲又早逝,自是无人张罗。遂轻拍她的手背,柔声问道:“许永安那不曾松口?”
“他一个闷葫芦,指望得了什么?我意思都摆在明面上了,他还不肯戳破。”李葳蕤扬扬手,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咱们也赶紧过去罢,皇后娘娘可就要过来了。”
“嗯……”兰槐还未说完就被李葳蕤扯了去,窜进人群中。不少人认出了她就是不久前救了飞云的兰家娘子,纷纷感叹她命好,连这等宴会都能进来。
“皇后娘娘到——”太监尖着嗓子,站在门口叫道。
众人纷纷聚在一起,跪拜行礼。等皇后落了座才散开,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今日既是观荷宴,本宫定少不了你们荷看。”皇后一拍手,就有宫女排好队送上修剪过的荷花。
“居然是千瓣莲和招提寺莲!”底下的人没忍住,惊呼出声。
千瓣莲和招提寺莲并称大应两大国花,因其难以料理,生长条件要求高,种子少,在长安可谓是一花难求。
兰槐的视线也朝盆中的荷花看去,青荷盖水,如施粉黛,含着露珠,像是位多情的娘子。果然是长安第一莲。
“看着这荷花,本宫可来了兴致,在座的可有才子佳人吟诗作画?”皇后丹唇轻启,朝下面看去。
今日明面上说是赏荷,但众人都知道是替公主择婿,皇后这话无非就是让那些郎君出来露个面,让公主好生看看。
没一会儿就从座位上走出两个人,李怜赶紧探出头望去,没一会儿欣喜的神情又垂了下去。
不是她的继真哥哥。
皇后似乎知道李怜在想什么,抿了口杯中清茶,朝一直沉默的柳继真说道:“柳将军常年在边关,定是难以欣赏此情此景。今日碰巧也有机会,何不上来展示展示?”
“皇后属意的驸马应是柳继真。”李葳蕤眼角弯弯,贴在兰槐耳畔说道,“若他上了台,想必那赐婚的懿旨很快就会下来。”
兰槐神色仍旧淡漠。不管是谁,也与她毫无干系。
李葳蕤见兰槐没反应,也歇下了逗她玩的心思,眸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娘娘既知我在边关数年,理应也明白下官除了舞刀弄枪,其余一点也不曾涉猎。”柳继真劝阻道。
今日他被宋煜逼着来这什么观荷宴,本就不喜,就算是会一点也绝不会站出来被人当猴看。
不过倒是注意到昨日爽约的兰槐正和周围人神情自若的聊天。居然敢爽约,害得他在军营等了一整天,等散了席他定要去问个清楚!
皇后闻言知道他并无此意,朝站起来的两位郎君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接着也有其他家的郎君站出来想展示才艺,皇后一一应允。等着画作,听着曲子,日头也正在往下坠。
“我去外面吹吹风。”兰槐忽觉胸口有些闷,随即站起来朝李葳蕤说道。
李葳蕤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刚展出来的画作,随意的摆摆手,“行,你有事叫我。”
夏天的风吹在身上是闷热的,再加上心里装着事,还没呆一会儿,兰槐就烦躁的想回府。
转过前面一个弯,穿过假山,兰槐一眼就看见那条通往宫外的道,身旁却突然传来人声。
“继真哥哥,你方才为何不站出来。”
“既然不会出来作甚?又不会吟诗也不会作画的。”柳继真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你也可以舞剑……”
听到这,兰槐已经知晓那两人是谁了 。她没有窥探别人**的习惯,转身就要走,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扣住了手腕,往身后的假山上摔去。
“嘶~”她吃痛的叫出声。
“怎么是你?”柳继真这才看清一直躲在背后偷听的人居然是兰槐。
“不是我。”兰槐脸色很难看,使劲撇开柳继真牵着的手,却若蜉蝣撼树。
想都没想狠狠朝他手背上咬去,留下两排整齐的牙印。
“你属狗的啊。”柳继真当即甩开手,朝自己手背上吹吹。埋头看去还有血丝渗出,他挑眉看向兰槐,轻啧一声。
兰槐有些不太自然的眨巴眼睛,声音清冷,“告辞!”
柳继真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奇怪,但她不肯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只朝着她背影大喊道。
“这段时间我先不教你武艺了,圣上派遣我外出,境况好能在入秋前赶回来。”
兰槐脚步一顿,未曾回头,凭着记忆往宫外走,一出宫门便看见香菱站在马车外,神色焦急。
“娘子,你可算出来了。方才主上来信,叫你快快回去!”
“怎么了,路上说给我听。”兰槐边走边说,“那便将昨日收拾出来的东西搬出来吧,今日就启程。”
马车因为开的快有些颠簸,香菱平复好情绪后才道:“我也不知,信上只叫您快些赶回去,说是有要紧之事。”她在身上摩挲几下,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兰槐拿过来一看,确实只有这几个字。倏地,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侧头问道:“那药水还有吗?”
“能显字的药水?”香菱赶紧从座位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指甲盖儿大的小陶瓷瓶。
这药水是几年前去山上采颜料,意外发现有种浆果能遮盖画迹,再用浆果一涂,画迹又复原了。兰槐遂将它做成了药水,兰家的秘密信件都是拿这个写的字。
果然!
将小瓶子朝信纸上倾倒,上面开始显现一行黑色字迹。
“初现,出现,城外夹竹开,汝可缓缓归。”
“初现?”兰槐呢喃道,眉头不自觉的紧蹙。这是何意?夹竹乃剧毒之物,为何又道缓缓归?
思索半晌,还是没有头绪。兰槐将信纸搁置在腿上,头朝后靠。
行李早就在昨日打包好,路过兰府搬上马车,呈递好文牒就出了长安,一路向南。
“娘子,明日便能到苏州了,您要不歇歇?”香菱掀开车帘,端进来一碗清面,看着兰槐这幅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谜底明日也就能揭晓,不必再劳神费心了。”
马车走了多久,兰槐就盯着那张信纸盯了多久,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可能就与纸上的画有关。
面前的木质桌子铺满了演算的草稿,面都没地方放,香菱垂眼,轻叹一声。
“嗯,你先吃吧。”兰槐又去一旁的书箱里找了基本关于植物的书,把有关夹竹桃的介绍又看了一遍。
香菱实在看不下去,大步走上前,将书丢在一旁,语气加重,“主君也真是的,净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你也别看了,咱们刚好走到城区,你要不下去看看?”
这是比邻苏州的一个小城,以酒闻名。兰家不少高品质的酒都是从这里进的。
兰槐挑开车窗,外面果然热闹,又盯着香菱认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新酒新酒,诚邀各位前来品尝!”
“娘子可要尝一口?”
“不必。”兰槐看了眼商贩面前的酒,澄澈如镜,空气中也弥漫着清透的果香。
香菱知道兰槐兴致不高,遂拉起她的衣袖将她往前推,直到穿过好几条街巷。
突然,天色暗了下来,刮起了狂风。没一会儿,就见乌云滚滚而来。风声呼啸,像是高山怒吼,雨也似河水决堤般落下。
商贩赶紧收起摊子往屋内跑,顺带关上门。而街上的游人只能自己寻那避雨处。
“娘子!那!”香菱眼尖的瞥见斜前方不远有个亭子,是用来遮告示板的,赶紧抓住兰槐的手就往那边跑去。
那边已经站了不少人,兰槐她们二人被人挤在最角落。好在头顶上还有点有房檐。
兰槐低着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盯着自己新换上的鞋子。方才下马车,她穿了双新的,结果却遇见暴雨,还被人踩了几脚。
一张沾着泥泞,皱巴巴的大纸不知何时被人踢到了兰槐脚下。她拧了一下眉,随意扫看一眼,眼神却是定住了。也不管脏不脏,弯腰捡起。
“成王东山再起,意欲夺权……”后面的字她不敢看,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
成王,他还没死?
成王,成王。兰槐呢喃道。对了,成王大名不是叫“李元”嘛,元便是初……
初生原来是代指成王,初生出现意味着成王回来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难怪阿耶让她速速归家,原来是因为这个。不确定之事阿耶是不会乱说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成王去了兰家亦或是阿耶碰见了成王。
明天捉虫加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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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槐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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