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俯的马夫实在是不懂照料这匹胡马,马夫可能觉得胡马难得,天已寒,竟给加了厚厚的垫草。胡马宽厚坚硬的马蹄,落在干草上,一直打滑。想到可能还有很多细微处会让胡马不适。
她便将马匹送回崔俯。
回来的时候天未黑,但是谢清平竟然回俯了,管家说是下午喝多了回来的。
见他房门未关,谢昭轻轻的推开进去。
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清平,安静的睡着,但是睡梦中依然紧绷的眉眼。大约是白日的烦恼太多,即使梦中也不能解脱。
细细的看着谢清平,他仿佛老去了好多,几年前初见时的年轻气盛已然不见。眼角的皱纹,眉头紧锁,即使抚平,深深地纹路也抹不去了。眼窝深邃,青黑色浮在面上。前阵子都说自己睡得不好,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不能入眠的日子肯定比自己更多吧。
嘴边的胡须竟然有了白色的。去看他的头发,鬓角已然有了白发。只是平日束发不易察觉。怎么会这么快就老去呢,谢昭有些害怕,怕他突然老去。
端详半天,谢昭给他理了理被角,退了出来,关上房门问季章。
“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他喝醉的时候。”
“今日有个伯爵宴请,大人不好推迟,只好赴宴。”
“哪家伯爵,他一向不喜欢结交这些权贵家族的?”谢昭其实就是随口一问,她记得之前寿辰,并未有伯爵俯送贺礼。
季章差点脱口而出崇安伯俯,一时卡主不知如何回话。谢昭只以为他没记住也没多问。
“天寒了,周都尉腿脚有旧伤,你去管家那里支取钱,买些御寒的衣物帮我送过去,还有那几个护卫,别忘了。”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去叫管家。
管家匆匆赶来,“天寒府里的下人和护卫需要添置冬衣,你看着安排一下。”
“府里只有长期佣工和侍女护卫会添置冬衣,其他佣工一般是发些铜钱”管家回到。
“你看着安排,”管家听完就退下。
“季都尉,护卫的工作很是辛劳,日夜不歇,你盯着每人多一套的冬衣。”季章领了命也退下。
谢昭弯腰捶腿,实在是这两天骑马太累了,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阿弥蹲下给她捶腿“姑娘何苦,骑马实在是累得很,府里去哪都有马车的。”
“你不懂,骑马时那种放松快活,一旦拥有很难放下”谢昭是真的喜欢。
晨起的时候,谢清平已经去上朝了,仿佛昨日的宿醉一点都没有影响。
谢昭还在正厅听管家回报昨日事务,和添置冬衣的安排,门房就来通报。
崇安伯俯的管家送回礼来了。
谢昭明白,估计是昨日宴请的伯爵俯。
来的管家也只是照例行事,说话送礼进退得宜,匆匆退下。
谢俯管家立马上前就将礼物拿走,说是送到大人书房。
“你放着吧,我看下是何物,日后回礼也方便。”谢昭拂袖阻止了他。
“这个伯爵俯,之前有往来的嘛?”谢昭问道。
“没有,之前从无往来”
“行那你退下吧,我一会拿去书房。”谢昭打开包裹才发现顶部还有书信。
下面是白色丝绸,卷草纹的暗花,摸着光滑细腻。白色是世家青贵喜欢的颜色,寓意清雅高洁,送给谢清平看似很适合他的身份,谢昭撇嘴一笑,谢清平压根就没有一件浅色的衣物,只有深色。
谢昭拆开书信的那刻竟然没看懂,一遍看了没明白,又细细的读了一遍。
......崔将军素蒙大人器重,今承圣恩,赐已姻好,实为家门之光......崇安伯俯敬上
谢昭仔细的看了每一个字,终于确定了。她脑子闪过的念头是对的。
崔昱安被皇上赐婚了,赐婚对象是这个伯爵府。而谢清平也知晓这个事情,昨日是去赴宴庆贺的。
那她的定亲是什么,她收到的信物是什么......?是因为她之前一直要求退婚,所以转脸求了伯爵府的亲事嘛。这样看来,好像他也没有什么错处。
那谢昭,你算什么呢。
你们不是互相定情了吗,他不是愿意为你去死的吗,他不是带你去了他母亲曾去过的佛寺吗。
所以这些在名利面前什么都不算。
人都是逐利而行的,谢昭,你看到钱财名利不动心吗,你只不过没有机会接触而已。
崔昱安做这个决定并没有错啊,他一个镇北将军,选择伯爵府嫡女,门当户对,以后朝堂有何争议,自有人帮他辩驳。
谢昭只是呆呆的坐着,任由心底哀伤蔓延开来,侵入骨髓。
抬眼想要止住泪水,却看到了这府邸,这府邸其实也和自己无关的,虽是每日在这听管家回报消息,但是,自己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明知道谢清平和自己不过是合作利用,崔昱安也不过想要和谢清平维持联盟,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自己已经是颗弃子了。
甚至连争取一下都不可能的。
没有那样的家世,没有父母兄长,没有才情诗意。自己倒真是两手空空。
她记得的,谢清平提过,崇安伯俯,伯爵门第,却后继无人,如今只有一嫡女尚有才情,小小年级誉满京师。曾在春日宴得先皇赏赐。能得这样的婚配,谁还愿意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寒门士族的女子。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逼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谢昭想要站起来,但是浑身僵硬,胳膊也抬不起来。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谢昭你要站起来,你不能受困于此。
你忘了,你口口声声说过要回江南,你已经有了新的户籍,你不过是一时贪心情爱才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那么现在回到最初。
你先要做的就是拿上必须的物品,出城向南。
谢昭终于踉跄站了起来。扶着桌子站好,她不能让人察觉她的无力。
将书信收到衣袖,将礼物重新包裹好,送去谢清平的书房。
谢昭在心底鼓励自己,你要自己走过去,没事的,不要怕。
慢慢踱步到了谢清平的书房。终于可以喘息,强迫自己开始思考,离开需要哪些东西,怕自己被哀伤淹没,谢昭开始小声说出口。
“要有银钱,谢清平的书房肯定有的,还有出城文牒,他一向放在书房的。有这两个应该就够了,先出城就行。”
缓了缓,才起身。果然还是老地方,拿了文牒,发现下面是自己的谢俯嫡女的户籍,谢昭不犹豫一并拿走,万一有事,这个户籍也能抵挡一下。
翻了另一个木盒子,只有少许银锭,和几百铜钱,钱财下面压着的是江南的田契,租佃账簿,想到自己原本就该有4年的月银,谢昭拿走了几张田契。又努力将一切放回原位,不让谢清平发现。
有了这些资财,谢昭终于舒了口气,将他们贴身放着,转而回到自己房里把之前北境买来的户籍放到一起。还好冬日的衣物厚实,塞东西进去看着也不明显。
剩下就是怎么偷偷离开。
那就只能赌一把了,赌崔昱安明日还不在府上,骑马出行。
思及此,谢昭到自己的书架,翻出之前的舆图,上面有京师回江南的路线,有水路和陆路。两条路线,哪里歇脚,她早已背熟,之前以为用不上了,不想还有今日。
谢昭沉睡一整日,阿弥只当是前几日骑马累到了,也没怀疑。
其实她几乎是一夜未眠,天亮前她听到了谢清平起身上朝的声音,听到了府里人开始干活。
假装无事的起来,自己将一应物品贴身藏好。让管家备马车,自己要去崔俯。府里人也都习惯了。并没怀疑。
到了崔俯,谢昭直奔马房。马夫见她来就牵马出来,马儿喂养的很好,眼神清明,见了谢昭就伸头过来要舔她,她们已经像是有了默契了。
“我今日从后门出去吧,前门来时人多的很”这几句话,谢昭的声音是哆嗦的。
马夫只应声就牵马送到后门口。
谢昭浑身都在抖。手脚用不上力,试了几次没有上去。她太着急了,手心开始出汗了。
这时马夫蹲了下来,示意谢昭踩着他的背。
若是平时,谢昭会继续尝试自己上马,但是现在谢昭没有时间犹豫,直接踩在马夫背脊上,手脚用力翻身上马。一句话也没说,出了后门直奔城门。
谢昭的运气属实不好,她远远看到了沈仲礼,伸手将披风的帽子戴好,遮了大半张脸,只漏了眼睛在外。慢慢靠近核查文牒的禁卫军。
眼看也就十步远,沈仲礼被下属叫走,谢昭才舒了一口气,顾不上已经僵硬的手脚,她拿出文牒。径直到了查验的守门兵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文牒。守门兵一看立马就后退让步。看到后退的步伐,终于舒了一口气,但是坚持着不漏声色。
一直到马蹄踏出城墙边缘,跨出城门那一下,终于眼泪留了下来,不想擦拭这泪水,任由打湿脸颊,滑落到衣襟。只保持着一个姿势,埋头前行。
这一刻谢昭明白了那句,马儿知道你要多块,知道你要去哪,你只管放心的交给它。但是我理解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失去你了。
我读过那么多诗词,可是此刻想不起来一句离别的诗词适合我们。仿佛离别,是无法感同身受的。那么就这样吧,或许不道离别,才是真的离别。
崔昱安这就是你我的结局,你我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在一起,到最后都是徒劳。
你放不下北境,我放不下江南......原以为这些是你我最大的阻碍,却没想到,功名利禄,趋名逐利才是最大的阻碍。
你让我知道,这俗世有个人坚定的选择我,认可我,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什么状态。
我希望,你我永远的在一起,我们可以看山河,看佛寺,看人来人往,或者只是静默的坐着。
假如我曾遇到别人,我也许不会那么在意你,但是你的出现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的所求,我的快乐都寄托在你身上。
我说不出再见,也说不出祝福,因为难过在心底无法停息,能做到沉默已经是我最大的善意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
所以到底为啥每点击,来个人说说哪里写的不好也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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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别两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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