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平缓的单音。
耳朵没能清晰地捕捉到它,于是声音再度响起,嘀嗒。何夜子翻过身子,依旧躺在床铺熟睡。见此,双音显得模糊,嘀嗒嘀嗒。
叮……尖锐的敲击音融进,几段重音节似乎在试探,重复这曲数次后,更多的杂音加入共奏。
迷茫的视线穿透夜幕,骤起的风传来冷意。何夜子处在深层次的梦境,简单的音乐吸收着她心生的躁动,主基调变得激烈。
低沉的鼓点适当出现,仿佛有谁的手在拨动琴弦,汗水从鼻尖,额头沁出。何夜子试图掌控紧绷的身体,却被来自腹部的幻痛分散注意。
藏在音乐里的违和终于正式出现,它催动着,咆哮着,平静单纯的前奏已经无影无踪,密密麻麻的音调就像焦虑症患者不受控制的思绪。
咚——
震慑心灵的轰鸣后,是噼里啪啦的猛烈音节。何夜子的周身冷热相侵,她屏住呼吸,仔细感受音乐。
悔恨。
感受到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后,风暴呼啸,挤压许久的寒冷冻结何夜子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片铠甲。肆意灼烧的烈焰则侵掠思维,泪水也化作细碎的冰晶。
潜意识发出警告,何夜子的沉重的眼皮已经在试图睁开,呼吸突然急促,要努力挣脱噩梦。压抑的鼓点充斥于耳畔,她在梦中僵持着半跪的姿态,麻木的双臂有感觉到温暖。
这奇怪的情景令何夜子艰难地转动眼珠,去看她所抱的温暖来源。
陌生女人,破碎的视线相对。
“为什么,要陪我一起死呢?”
这番摸不着头脑的话,和鬼压床似的噩梦体感,何夜子带着迷茫,最后去看女人的面孔,音乐的旋律停留在一个颤抖的高弦音。
“你醒了?”
陌生女人的精致面容与连梓琛关切的脸庞重合,浸湿的毛巾块从额头滑落,何夜子眼睛猛的张开,她的嗓音充满疲惫,低哑无比。
“我在哪里?”
“在公寓,过度劳累,发烧。外伤医生处理过了。”连梓琛端起小盆准备换水。而她的感知仍未脱离方才的梦境。
火焰搅碎娟丽的幕布,何夜子伸手触摸,那只是透过窗户缝隙的,吹动窗帘的轻风。腹部缠绕着绷带,并非有利刃贯穿,身下的温暖来自被窝,她半靠枕头,转动灵活的眼球,朦胧地瞅向离开房间的背影。
“这次的梦……如此奇怪?”
混沌的脑袋思索缘由,何夜子低声自语,疑问倒是越来越多。她以往的噩梦不会这般真实。
半跪着抱住陌生的女人,银白的盔甲看不出是哪个骑士团的装备,全身承受冰与火的变化,似乎是被腹部的那把怪刀所伤无法动弹,她听到逐渐急促的节奏,会不会来自怀中人的心跳?
根据那段话,梦中的情景稍微清晰,看来是自己化身骑士,为保护陌生的女人将之揽入怀抱,死前的残余感知。
“某种预兆?”何夜子的嘴微张着,大串的推断即将说出,见连梓琛回来,故作自然地抿唇。对方明显有话,眼神复杂。
“何小姐,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把你送到医院,再返回公寓的吗?”
“太辛苦你了,真的很感谢。”何夜子双手合十,一脸诚恳地说。
软绵绵的睡云从不知哪个角落窜出,顿时覆盖她的视野,何夜子一把抓过,惊讶的说:“嗯?怎么这里也有……”
“这云能减轻重量,主导方向,我身为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送你回来拜它所赐。所以我们该聊聊这一系列的怪事。”连梓琛卷起裤腿,露出碳纤维假肢,说道:“想过很多,比起你所展现的奇异空间,莫名轻盈的脚步,我更需要知晓这件。”
在明亮的灯光下,黑色显得突兀。闻言,何夜子的视线移动,那里本该有条匀称的小腿,或者说,连梓琛微弱不堪的心火,本该绽放出绚烂的火。在她组织语言的片刻,脑海中闪过一个容易忽略的要素:她不是通过力量残渣的吸引找到连梓琛,而是靠那股异常波动带来的冷意。
仔细斟酌,何夜子说道:“在回答你的疑问前,我想问你是在这座城市,也就是在和凤市长大的吗?”
“这是当然。”连梓琛迅速说着,同时也在观察何夜子的神情:“有问题?”
下界人可能会产生异常波动吗?她搁置猜想,说道:“没有,那我继续,窃取你心火的凶手已经找到,收集完整的证据后,为了脱身,我不得已从天空坠落。”
做足心理准备的连梓琛点头,直接抛出酝酿已久的问题:“你们法院会把失去的东西,还给我吗?”
瞳孔中闪烁的兴奋与忐忑,嘴角微微上扬,连梓琛颤抖的唇边泄露内心的紧张。这让何夜子短暂地犹豫。
“等下,我还是有点难受。”
消退的梦感卷土而来,她起身坐在床边,按揉发胀的太阳穴,连梓琛的脸色落寞,递来热水和药片,:“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这句话倒是提醒,身为新上任的调查官,她拿到关键证据后应该早日返回,虽然避免与空名的战斗,但在法院宣判时,何夜子必须在场,冲突迟早会爆发。按照空名这种风暴贵族的习惯,估计在疏通关系,四处打理。不能在下界耽搁。她说道: “明天就走。”
连梓琛的语气认真:“我是受害者,如果不能去现场,至少要知道全貌。”
其实在舞会结束后,她就整理出一段合理的过程:空名利用风暴旋涡的特性,隐蔽地夺取下界人的心火,制造假象,根据异常的检查结果来看,受害人只有连梓琛一人。最令她在意的是,空名的目的。
“心火无法以正常途径恢复,我可以帮你找其他方法。”
空庭与下界不该有太多联系,这条强行牵线,何夜子认为应该妥善处理,没有去见那位神秘的虞女士算是小缺失。她长呼口气,混乱的思维总算是平息,要做出理性抉择。
“你很有舞蹈天赋,我觉得你可以多花时间练习,肯定会非常美。”
嘴角抽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没有抱怨,连梓琛出于羡慕真心实意地祝贺着,将虚无缥缈的东西寄托在“空庭”,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别过脸,何夜子从连梓琛的身边走开,她惆怅,满腔热血泡进冷水的感觉。就算空名受到应有的判决,但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
你当然可以选择无视下界人悲惨的命运,身为空庭的调查官,要遵循每条律法。这句话浮现心头,令何夜子握紧双拳,沉默的身体因信念挣扎而紧绷。
就在这时,戒指振动,她接收传来的讯息,升腾而起的情绪瞬间哑火。转身拉起对方冰凉的手。
“你……”连梓琛有些犹豫,还是跟着走出几步,瞥见何夜子严肃到不自然的侧脸,脖颈处青筋可见。难道接下来的事,很让她痛苦吗?
“屋里狭窄,要去外面。”她别扭的话音宛若嘴里啃着石头,两人下楼直奔公园,牵手的模样招来熟人的注意。
“哟梓琛,这是要去——”
邻居大妈张大的嘴吸了满口的风尘,没来得及寒暄,她就拉着连梓琛走远。刚到公园的空旷绿地,连梓琛使劲甩掉她的手:“我已经不能知道一件对我至关重要的大事了,你再急也要告诉我干什么!”
“我不想你卷进来。”一路无言的何夜子回答道,眼眶的泪水似乎是因为情绪积累而落。
“啥?我都放弃右腿的事了,怎么会……”连梓琛皱起眉头。
“姑娘呀,话可不能这样说,这人的身躯可是万分宝贵的。”
阴森森的太监腔调,仔细张望,连梓琛发现微黄的草地里插着把剑。
疑似空庭的使者。
“别想把她再牵扯进来!”何夜子急忙将连梓琛挡在身后,她方才凝重的神情就与此相关。
剑身晃动:“行吧,咱家先捋捋你的好事,何调查官胆子可不小啊,一个人去风暴贵族的旋涡里,净里法院特意派咱家来通知。”
话音未落,何夜子用魔法调出制式武器,而锋利的剑刃在鞘里消融,只拿出两块剑柄,吹来阵阵白烟。她的心惊颤一下,随后扔掉剑柄,仿佛是灼热的熔铁。连梓琛也注意到,她两肩流动的剑盾花纹迅速消。
“这么快就取消掉我的职位?”
“看看,咱家是有先见之明的,说两句就掏家伙可不是好习惯,何小姐,净里法院暂时封禁你的职位,后天12点整界限地的小门会打开,空名在净里法院等着你俩。不要逾期,不要提前。”
这剑说完,嗖的一声便升到半空,何夜子用术式立即停滞它的行动,大声质问:“这件事只和我有关,为什么要捎上连梓琛?”
“你别激动,我陪你去。”连梓琛轻拉何夜子的衣袖。
她转而摇头,担忧的脸庞有明显的泪渍:“你想得太美好了。”
“哦哟,你就从了人家吧,何小姐。又不是没有下界人到空庭的例子,去法院走一遭,就算你的结果很差,净里法院又怎会刁难连小姐呢?”
缠绕的魔法能量消退,剑刃振动,很快将几朵睡云重新召唤至身边,它完成任务,只想回空庭去。
“你不要自责,我……”连梓琛的话音未落,只见何夜子的手掌凝聚红色的波动朝剑释放。那几朵云霎时褪色,变成酝酿雷电的灰云,证实她的猜想,何夜子说道:“果然,你是空名派来的,根本不是净里法院的代表。”
剑是飞得愈发遥远,烦躁的太监音回荡在耳畔:“咱家不是爱纠缠的多事人,何小姐还是多给连小姐说说空庭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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