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记忆重组

自从上次偶然的见面,两人又再次回到了没有任何联系的状态,一直以来,陈亦然所认识的那个钟于就是一个从不主动的人,除了工作,实在想象不到,钟于会对什么样的人或事主动,陈亦然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只存在记忆里,记忆也可以慢慢淡去的准备。

钟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工作狂,极致的工作狂。细节狂魔,所有执行方案、报告方案必须要做到挑剔到无可挑剔为止,从入行公关,从见习组员到组长仅仅大半年。一来是公司确实发展较好,承接的项目越来越多,各个组的划分越来越细致,中层管理人员的位置还较为空缺,二来钟于的能力有目共睹,公司的用人机制于是也向钟于倾斜,在原组长的提拔之下,很快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理性加细节的钟于几乎是为这个岗位而生。

相比较钟于,陈亦然的职业道路显得现实主义一点,一般的岗位,重复的工作,以及固化的晋升空间。不过好在两人都是新媒体行业,工作上其实还算是有共同语言,毕竟,不太去细分领域的话,大家每天关注的热点就那么回事。人和人走得近的时候最看不出差距,可以吃一样的食物,讨论同样的话题,况且这个人有时候把自己还照顾得一塌糊涂,这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是很容易接触的人,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

一旦产生距离,未知和陌生带来的神秘,又会滋生新的光环,重新让人着迷。人跟人初见时和熟悉时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段时间以来陈亦然好像隐隐约约又找到了初识钟于时的感觉,那时候清爽又给人一种疏离感的钟于,好像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脑海里。很矛盾,明明说分开想要有所改变的人是自己,现在又想要违背当初的意志,其实陈亦然倒不是觉得自己拉不下面子求得一些和好的空间,只不过和这个相比更害怕自己最终又回到现在的境地,她不想。在没搞清楚以前,在有可能再一次伤害这段关系以前,想要再看看,再确定一点。

自从有了重新考量这份关系的念头,便会一直滋长。分手后陈亦然毅然决然,把两人几年来的所有聊天记录删了个干净,现在又常常拿起手机看着上次聊天短短几句,钟于这个人不爱发朋友圈,似乎不太爱暴露自己的生活,是一个分享欲极低的人。看来看去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矛盾、烦躁的情绪让人很不适,很讨厌这样状态下的自己。暂时想不到更好办法时,大部分的难题都只能交给时间,等苦闷过去,一定又会归于平淡。

现实生活往往不像小说,情节紧凑,时有**,大部分时间大家其实都在做斗争,有时候与人联系也往往追求性价比,也因为内心的不好意思,害怕是不好的回馈而迟迟没有行动。虽然大家都会有去和很久不联系的人重新建立起联系的冲动,但是这种冲动往往不在同一个时机发生,对方并不是和自己处于同样的想念和纠结之中,于是最终都还是算了,不打扰了。

在那个炙热的夏天分开后,她们的心也很久没有再没有顾忌的靠近过了。

看不见的日子里,钟于一定还是在按部就班生活工作吧。陈亦然猜想,其实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有些神奇,她们怎么会这么走在一起了呢?按道理来说,和钟于其实是很难发生交集的性格,就是这样稀里糊涂也一起走了很久的路,回想过去......

刚上大学没多久,陈亦然就在协会招新上加入了音乐协会,对外性格也十分开朗,很快就在协会玩开了。钟于是后来才来的,有些怯怯地,不太说话,更多时候协会教学活动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靠着墙听着课,弄着乐器。陈亦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注意到的,可能是人家长得很好看,更多地是觉得有一些可怜。事实证明,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有点可怜,并突然圣母心泛滥般地想要去怜爱一番的时候,就完蛋了。

于是某一天,便自以为自己很帅地走到别人身边,问道:“我能和你坐在一起吗?”

后来两人一起回想起来,钟于并没有像陈亦然以为的那样,觉得自己像是一道光,而是觉得当时的陈亦然有些奇怪。说起来真的很神奇,冥冥之中,陈亦然莫名有一种感觉,会和眼前这个人建立很好的关系,事实也的确如此,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这种亲近感或者预判,人们会称之为缘,或者,更广阔一点,人们称之为宿命。尽管钟于嘴上那样说,但是陈亦然还是觉得,钟于多少也和自己一样有同样的感觉,只不过她不肯说罢了。

有时候命运也戏弄人,也会给错误的信号,好的缘分未必是好的,有时候真计较起来甚至可以称为坏的,让自己多走了些弯路,多吃了些苦,那个让自己骄傲的,以为别人没有的命运,现如今让人觉得唏嘘。

往后的日子便是像写好的剧本一样,越来越美好。其实熟了以后钟于并不是一个无趣的人,她可以很舒服地接住自己的所有好玩的玩笑话,让它们变得更加有意思,这在其他人身上都是从来没有的,让人觉得如此合拍。也有小拌嘴也有争风吃醋、不舒服的时候,也互相生气跟其他人打游戏。陈亦然慢慢意识到,这样的关系不同于任何的朋友关系,她开始慢慢变得很奇怪,会吃醋,会努力想要展现自己很优秀的一面给她看,自己的情绪开心的不舒服的都开始跟她有关系。开始操很多很多的心,害怕她身边有其他更亲近的人。一开始的那份怜爱实际上也确实持续了很久,持续了七年。因为一直很不忍心,便自己一个人吃了很多酸楚。两个人终究都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让一个人总是处于这样的境地呢?

秋天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季节,现在已经是晚秋了,和当年的秋天一样,用暧昧形容秋天的心情或许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走在种满梧桐树的小道上,两人撑着同一把伞,大部分的梧桐叶掉落在路上,被雨水打湿后乱七八糟地贴在路边,缠绵窸窣的雨下到两边的树上,在稀疏的树叶上一层层滑过,凝结成水滴,一声声落在了她们的的伞面上。大部分时候,人在回想的时候才会觉得过去的某个时机特别幸福,但和钟于在一起的时候,很多时候不仅仅料想到未来的某个时刻会觉得此时幸福万分,此时此刻的时候更觉如此。幸福是有实感的,你会感觉到心脏被填充的满满当当的,还在往外溢,是软软的。

“你说,我们两个人走得太近的时候会不会给对方挡桃花啊?”陈亦然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突然开口说道。

“当然会吧,因为时间精力好像都没有办法分享更多的人了。”陈亦然没想到钟于会这样说,这是一个很认真的回答。

“你说为什么跟你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容易紧张,心脏总是也跳得快一点,跟你一起吃饭会因为紧张吃不太下,一起玩也会因为紧张玩得比较糟糕。”陈亦然是一个丝毫不吝啬表达自己感受的人,以前的她一向如此。

“你意思是你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因为你心脏过速哈哈哈。”钟于回答,陈亦然确实有心脏过速的毛病,很小便检查出来,和钟于提起过,也比一般人容易焦虑些。

“意思是喜欢你。”

雨水凝结后落在伞面上,最终落在钟于心里,像放起了烟花。

以前的日子单纯美好,也没有太多要计较的付出与回报,互相喜欢真的就可以每天很快乐地、不分昼夜地交谈,但当时的环境也同样注定了,千句万句也很难真正将关系拉近哪怕一毫米,自以为是那些千言万语、小拌嘴、小低头将感情塑造的坚不可摧,其实根本不堪一击。人和人的关系不可能永远地停留在浅表的快乐中,走出单纯的环境,便会开始计较那些付出与回报,渴望得到相称的爱,默默地问千遍万遍凭什么是自己扮演这个角色,原本最不值钱的时间也开始变得稀缺昂贵,相互理解变得更加难能可贵。

和很多人的初次相遇都记不太清楚了,但就是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的初相遇,鬼使神差,不同于平常的自己。

“但我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些了。”陈亦然默默说,想起这段未能善始善终的关系,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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