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其实说来话长,兰子本不愿接受这一新年礼物的。因为于她而言,相较于特意让哥哥花钱购一辆车,不如把这钱花在他自己身上,为自己做一件新衣更让兰子感到开心。人到了十七八岁这个年纪,个子就会止不住地往上冒,再加上平日里力气用得多,身体也变得越发地强壮。但今年小木还准备拿去年的衣服将就一下,你若问他为什么不为自己做一件新衣,它便会轻言道:“害,我一个大小伙天天做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只要能穿不就好了。”但如果看到自己的妹妹穿了一件打补丁的衬衣,他便会有些恼怒,甚至还会把气怪在老宗爷身上。“爸,小妹衣服有些旧了,你为何不帮她换一新的?”老宗爷每次听到这些责怪他的声音,只能是有苦说不出。他不知道为他那女儿已经买了多少衣裳了,而且大多还都是背着她买的。有时还骗她说是别人嫌小穿不上送的。但撒的谎终究还是没圆上,天生心细的兰子看了看成色,摸了摸衣服的料子,心里就有个一二。不管怎样,她都不肯穿这新衣,更甚至会用修剪布料的剪刀来威胁:“以后不准再给我买新衣了。我不是大家闺秀,更不是富贵千金。身上的衣服又不是不能穿,我穿不来这些城里货。”于是买新衣这一茬,也就不了了之。

兰妹其实也反抗过,她不愿看到哥哥一年的辛苦,就换来一个于她而言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小木无论如何,都下定了决心。如果不接受,以后便不愿再带她出去游玩。说到这,兰子才勉强同意。

“狗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木子!”

小木和狗子打了照面后,狗子就直言道:“是想给小妹买一辆车吗?”

小木吃惊于狗子的敏锐,但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如果只是他自己想要的话,也就不必把妹妹携在身后。

于是他点了点头肯定了狗子的话。

狗子领着二人走到了小铺的最里面,原来小铺的里门一打开,竟是一座小院。说来也不奇怪。徐三爷想着,毕竟孙子以后也会是娶妻生子的人,与其只买一块用来营业车铺的地皮,不如一次性为他把这家给置办。这样就不至于,住的地方和门面两边跑。这后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家三口住在这也算是绰绰有余。小木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水井旁停着的几辆车。看成色估摸着应该是新的。没等他开口,狗子便说道:“木子,你看看这几辆车怎么样?”谈论了一会,才得知。原来这几辆车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新车。而是他去城里挑货时,人家给的样品。他执意要这兄妹二人各选一辆拿去用。但小木却怎么也不肯接受这好意。他知道,虽然在他人看来,狗子的这商铺,是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但其中的担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不管风里雨里,他都得被这小铺限制在这里,除了去进些新货,其余时间便一步不离。而且做买卖的人,都要担着亏本的险,想来也是不容易的。所以他心想无论如何都不能白得这一便宜。

而于狗子来讲。他为什么想要送这兄妹二人各一辆车了?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知道自己并不是学习的料,所以就早早地开始为谋生打拼。但小木并不是的。他深知小木内心是渴望去读书的,但没办法,家里人多,老宗爷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些。所以小木不得不放弃去城里读高中的机会,而是托了关系去了一家炼铁厂当学徒。虽然人们常说,想打拼的,想见世面的就去城里。不愿蹚浑水的,念家的,就留下来打理这田地。但这些想去城里冒风险的人是有机会去失败的。但失败对于小木来说太过于奢侈。他不是不能失败,而是不敢失败。他害怕自己去了城里读高中,几年的付出最后会一瓢水落空。他想到自己可能会面临着落考而让家里人伤心的样子。他自己便会先伤心起来。所以,他想着不去赌这一把有风险的交易。与其可能会失败,他想着索性去学一门技术,早早地出来工作。这样也能为家里减轻些负担。他想着自己多卖些力气,总会得些好处的。况且自己还有个听话懂事的妹妹,供她去读书,以后能挑个动脑的活,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他这样想着想着,心里也欣慰了些,甚至比自己能考上还要感到激动。于是,他心里的遗憾便少了些。

两人僵持了一会,无论狗子如何劝说,小木都不肯接受这一好意。突然狗子灵机一动,脑袋里蹦出来一个好主意。这好主意也最终将这两辆车给送了出去。原来,狗子想着各退一步。既然小木无论如何都不肯白收这两辆车,那索性就让他付一辆车的钱,而另一辆车则以下次再来付清为由,也一并给了出去。至此,小木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份好意。

就在兄妹二人各自骑着车准备回家的时候,强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看到小木和兰子两个人手里推着车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这里,走之前还朝自己挥了挥手。这场景仿佛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姐姐在河边嬉戏的乐趣。时间一转,也只剩下自己了。

狗子刚送出去两辆车,紧接着又把之前强爷相中的那辆车给管了出来。车刚推出门来,就瞧见强爷那美滋滋的样子。狗子强忍着心中的高兴,其实笑意早已憋在心里快忍不住了。“强爷,您来啦!瞧,我刚刚才为你把这车给打满气。这样之后蹬它也轻巧得些。”强爷本打算拿出钱来付款,但他看到这崭新的车在光线的照射下,似乎愈发地充满精气神。便暂时忘却了付钱的事。再一次仔细端详了这宝贝之后,强爷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赶忙回过神来。“狗子快来,让我来把这车买回。”

“好嘞!”

“确定这个数?”

“您想多付,我也不介意的。”

就这样,强爷终于得到了他如愿以偿的宝贝。后来他发现,今天开心的有点忘乎所以了。但他又发现今天是他今年最开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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