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始料未及,在它发生的刹那间已是宝珠身下的马儿癫狂之时。
“小姐!”
“宝珠!”
“你们还不快点去拦住那匹发疯的马!要是敢让我家郡主受伤,你们就算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蹴鞠场外的人们看见这一幕,紧张得整颗心都要跳出胸腔外,手指攥着围栏杆不放,其上青筋覆盖。
冬儿,雪苹更是直接爬过栏杆冲进场内,只为拼命的拦住发疯的马。
此时此刻她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小姐绝对不能出事!
一些胆子小的直接闭上眼睛,生怕下一秒看见的是马蹄把她践踏成泥的血腥画面。
这一刻的画面仿佛是静止的,凝固在寒流里的冰封,安静得连彼此间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啊!”
整个人即将被甩下马背,任由马蹄践踏的宝珠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令人胆颤得头皮发麻。
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喧闹的人声消失不见,唯有寒气从脚底升起,随后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她用力抓紧缰绳,抓得十指血迹斑斑的想要重新稳坐在马背上,那匹马却像是长了眼睛,竟是起撅蹄子要踹她。
不行,难道她真的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吗。
还是在前一秒大放厥词要让姓沈的好看,结果下一秒却被踹下马。
“宝珠。”
“小姐!”
当极致的寂静远去后,是铺天盖地叫她名字的声音,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的把她包围住。
脸色惨白如纸的宝珠因恐惧闭上眼,冷汗已然打湿内裳,大脑随之变得一片空白。
忽然听见有人顺着风来,叫住她的名字。
她以为的骨裂巨疼并未传来,反倒是一只手横伸而来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往里一带,随之落入一个满是皂角香的怀抱里。
而后她听见了因痛苦发出的闷哼一声,细细小小的,似猫儿抓心挠肺。
睫毛轻颤,缀上一滴泪珠欲落未落的宝珠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在场外的人却看得在分明不过。
宝珠身下的马发生暴动时,千钧一发之际,离得最远的沈归砚瞳孔缠上一圈血丝,抽出匕首插//进马屁股,纵马疾速奔来。
随后足尖踩在马头上,以此为支点,在她摔下马的瞬间将人拦腰抱住,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脑勺。
二人重重摔在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
是轻功,他们居然见到了只传说在江湖中的轻功!!!
少年们在意的是他的一手好功夫,少女们羡慕的是,如果被英雄救美的人换成自己该有多好,更有人为此去打听沈归砚的身份。
男人坚硬的胸膛撞得宝珠鼻尖发红,眼眶里无意识冒出涔涔泪花,扬手一个巴掌甩去。
一想到她在萧哥哥的面前被他抱着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她更是气得胸腔上下起伏,眼尾因愤怒似洒了一盒胭脂,美得秾艳又生动。
“大胆!谁允许你抱本郡主的。”
被打得偏了脸的沈归砚舌尖顶住上颚,非但没有松开搂着她腰的手,而是抱着人飞速上了马,双腿夹紧马腹带着她在场上跑起来。
“混蛋!你放我下来!”被人禁锢在怀里的宝珠气得粉腮生艳,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狗胆包天。
“本郡主命令你放我下来,你听见了没有!”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下颌线绷紧的沈归砚褪去了往日的淡漠,漆黑的瞳孔里压着风雨欲来的怒火,以及藏着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后怕 。
但凡他来得慢上半步,她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危不危险,本郡主不知道,还有你放我下来。”被扛着放在马背上的宝珠气急得直想捶他,这一锤,正好打到沈归砚摔断了的两根肋骨,疼得他发出隐忍的一声痛呼。
“不行,还有你安静点不要在乱动了。”额间青筋直冒的沈归砚制止住她的手,把她的姿势从抱变成横放趴在马上。
“混蛋!你怎么敢!”她堂堂永安郡主,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扛上马,说出去不知道得有多丢人,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在金陵待。
“还有你凶我做什么,不对,你凭什么凶本郡主!”从小到大,连大哥二哥都从来不舍得凶她,他算什么东西啊,敢凶她。
王八蛋!畜生!
强忍着一巴掌拍上她屁股冲动的沈归砚抿了抿唇,面色冷峻,“马球场上不长眼,这样的危险你还想要发生第二次吗。”
她骑的那匹马本应该是他的,说明幕后之人真正想要将其置于死地的人是谁。
那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对他的命执着。
但凡他在慢上一步,等待她而来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并不会想那么多,单纯以为是个意外的宝珠扬唇反驳道:“我又没有受伤,要你多管闲事。”
“还有你放本郡主下来,听见没有,本郡主命令你放我下来!”
沈归砚对她的命令视若无睹,纵马把人带出场外,交给已经被吓傻的雪苹,眼风锐利一扫,“你们看好她,不要在让她靠近场内半步。”
至于阴差阳错导致她受伤的罪魁祸首,他一定不会放过!
张绾晴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把宝珠扛过来的沈归砚,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泛着刺骨寒意的一眼给钉在了原地,随后一股寒意从脚底腾升,蔓延至尾椎,想要脱口而出的话通通跟着咽回了嗓子眼。
奇怪,他的气场怎么那么强,压迫得她差点儿连气都喘不过来。
沈归砚把宝珠放下后,扫了一旁早已被吓傻的冬儿一眼,眼皮轻撩,“去给她找个大夫来看一下。”不然他不放心。
完全忘了真正应该看大夫的人是他。
直到沈归砚纵马走远,冬儿和雪苹才像是寻回了理智,围在宝珠身边上下检查,眼睛通红得似刚劫后余生,“小姐你有没有事,你刚才都要吓死我了。”
“小姐你答应我们,下次不能在玩那么危险的比赛了。”
“不行,还是得要请大夫过来看一下,要不然我不放心。”
“本郡主好得很,才不需要看什么劳子大夫。”说着,双拳攥得直颤抖的宝珠再度翻身上马要入场。
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让她下场,他又有什么资格决定她下场。
冬儿连忙拉住她,疯狂摇头的劝说,“不行,小姐你不能在去了,要是在出现意外该怎么办。”
她更不敢去想,要是沈公子来得慢上一步,事情会演变成怎样的难以挽回。
宝珠气急得就要抽出腰间挂着的软鞭,咬着牙,“放开,到底我是你们小姐,还是他是。”
“小姐,其它的事情我们都能答应你,但是这一次不行。”
“放开!本小姐让你们放开!”
张绾晴从沈归砚的那一眼中缓过神来,搓了搓胳膊,“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比赛已经开始了。”
闻言,宝珠觅声望过去时,正是沈归砚所在的马球队改变了策略。
其他人尽可能的拦住秦祥博,能接触到球的,都第一时间把球传给沈归砚,萧亦霖。
原本对秦祥博那边一面倒的局势瞬间发生了改变。
本来以为会久僵不下的局势瞬间明了。
此时场外的观众都忘了自己压的是哪一方,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围着场内一个人的身影转动。
从他进了第一个球开始,大家只不过是认为好运气。
很快,当他在众人围堵下进了第二个球,第三个球,热烈的掌声先是稀稀疏疏的响起,随后掌声如浪潮。
虐杀,这是仅凭实力碾压的虐杀!
“姓沈的居然赢了,你们是不是看错了。”眼睛瞪大的张绾晴捏了下自己的脸,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赢了就算了,但他赢得一脸轻松的是怎么回事?
感情是前面都把他们给当成狗遛啊!
以一己之力进了三个球,从而赢得比赛的沈归砚翻身下马,来到秦祥博面前,并不为此骄傲自满,仍和平常一样淡然的拱手道:“小侯爷,承让。”
拳头攥得青筋直冒的秦祥博纵使有再多不满,也不会像他们耍赖,但是真让他跪下来,不可能!
要是他执意要他履行赌约,那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萧亦霖适时过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同窗,以和为贵莫要伤了和气。”
额间青筋直冒的秦祥博冷哼一声,甩手走开,“呵,算你们这次好运,下次就不一定了。”
“老大你去哪里啊。”
“老大你等等我。”跟班们见老大走了,立马抬脚跟上。
下了马背后,两条腿都还是软的穆钦都做好要以死对列祖列宗谢罪看,谁能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感激中带着一丝埋怨,“沈兄,原来你马球玩得那么好啊,你怎么不说啊。”
要是早说他会打马球,他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
并没有因为赢得比赛而露出半分张扬得意的沈归砚睨了他一眼,“你没有问过。”
穆钦挠了下头,“也是。”
这时,和他一队的人陆陆续续地走过来,眼里都流露出感激之色,更有人出声邀请。
“沈兄,今晚上的聚会你来吗。”
“不了,我有约了。”不欲和他们多说的沈归砚抬脚就走。
国子监的踏春说是感悟四季之美,其实只要不做离经叛道之事,并不会拘束他们的游玩之地。
散场后,又被张绾晴按着让大夫检查了一遍身体的宝珠立刻像只长了尾巴的兔子,跑得飞快的跑向即将走远的萧亦寒。
她怎么能忘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呢!
致使着丫鬟把他身边人支开的宝珠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下唇微咬带着少女独有的娇羞,“萧哥哥,你还记得答应宝珠的事吗。”
萧亦霖的眸子含笑的注视着比他矮上半个头的小姑娘,“我没忘。”
“那………”咬了下舌尖,压住心口揣揣不安小鹿的宝珠咽了咽口水,随后脸颊红红地把早就准备好的小丁香色香囊拿出来。
“萧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希望你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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