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许菡拉着他就往那院子里走。进门之前,她低低的说了句:“得罪了!”
二人跨进院子里,许菡挣了挣手腕,万盛方才松开她。过了垂花门,院子里的丫鬟家丁自是都看见了二人,纷纷疑惑怎么有人上门了?
许菡暗暗打量着四周,就连屋内灵柩前摆放的几道菜肴也都看了一遍。
“二位是……”家丁上前询问。
许菡问:“敢问老夫人生前可是吃斋念佛之人?”
“正是。”家丁疑惑,又问一遍:“你是……”
屋内年近四十的妇人披麻戴孝的走了出来,探头往院内看去,见是有生人来了,缓步朝二人走去,丫鬟忙上前扶着她。
待走近,那妇人方才问:“二位是……”
许菡抬手佯装抹了抹眼泪,强装委屈道:“实不相瞒,我兄妹二人前来泉林镇是为投奔亲戚,可却遇上盗贼,如今身上的银子尽数被偷了去,幸好身上还有胡饼充饥,只是实在是渴了。”
“老夫人吃斋念佛,我略通经文,愿抄写经文超渡老夫人,只求夫人赏我兄妹一碗水喝。”
原来只是要碗水喝!
妇人忙吩咐丫鬟:“快去泡壶好茶,再端些糕点,送去偏屋。”
丫鬟颔首:“是。”
“多谢夫人。”许菡也冲着她道了声谢。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脚步声经过。
想必是那些人刚从门口经过!
眼下他们可不能就这么离开,总要晚些再走,否则只怕还会被他们追上。
许菡忙道:“有劳夫人派人去找来笔墨纸砚,我也好为抄写经文超渡老夫人。”
“只是要碗水喝,抄写经文就不必了。”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柔声道:“二位随我来吧。”
两人只得又跟着妇人往偏房去。
“等丫鬟将糕点和茶水端来,你二位便在此处喝些茶水,吃些糕点,好好歇息片刻。我还需得为亡母守灵,不便在此久留。”
“多谢夫人。”
许菡又道了声谢,等妇人从偏房离开,屋内忽地静了下来,眼见院内丫鬟与家丁都不曾进来,她才小声道:“先在此喝杯茶,吃点糕点,等会儿再跑。”
但再往何处跑,她一时倒是没了主意,只得问万盛:“眼下往何处跑才能甩开那几人?”
万盛摇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许菡见他不说话,便明白他们纵是在此处躲一炷香,只怕再出去还是难以甩掉那几人。
这可怎么办?
不多时,丫鬟便端来了糕点与泡好的茶,分别给二人倒了杯茶,又将茶壶也一并留下。随即便慢慢退了出去,只留二人在偏屋。
许菡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边吃边低声说:“实在不行就回客栈,再开一间屋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几人想必也不会猜到他们敢回去,眼下或许也唯有客栈才是最安全的。
“客栈四周必然有这几人留的眼线。”
“那就你我乔装打扮一番再回去,我就不信这夜黑风高的,那眼线还能看清你我的模样?”说到底也无非是凭着衣裳辨认他们罢了。
许菡偏头看向院子里那些家丁,忽地计上心头。
万盛似是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幽幽道:“你方才同那位夫人说了你我身上的银两都被偷了,眼下怕是不能再出银子买家丁丫鬟身上的衣裳了。”
许菡:“……”
早知道就不说银子被偷了,又失算了。
“实在不成,倒是也有个法子。”万盛眸光落在许菡手中汤婆子上。
许菡:“什么法子?”
……
半个时辰后,二人穿着拿汤婆子换来的衣裳,抱着自己原先的衣裳,慢吞吞的回了客栈。许是连发髻都换了的缘故,路上竟真没什么人追他们了。
只是一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汤婆子就这么没了,许菡还是不免一阵心疼,小声嘀咕:“那还是殷公子送的汤婆子呢,他要是知道汤婆子被你我拿去换了衣裳,也不知可会生气。”
原本那妇人知晓二人是想要两身衣裳,是要送他们的,可许菡却也不愿白拿了别人的衣裳,可先前又说银子被偷了去,万般无奈,只能拿汤婆子换了。
真是可惜,那可是她这一世第一个汤婆子呢,也是她如今唯一取暖的东西了。
“改日万某再送许姑娘一个。”
“当真?”
“当真。”
许菡登时喜笑颜开,却根本不曾看见他眼底浓浓笑意。
进了客栈,正在打盹的掌柜的抬眼看二人,见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变了,正要问上一嘴,却见万盛先一步掏出银子,“再开一间上房。”
“还要?几位不是开了三间屋子了吗?”虽是有银子赚,但掌柜的却还是多嘴问了句。
许菡忙打圆场:“明日还有一远房亲戚要来此处,我二人提前为那亲戚开间屋子。”
掌柜的恍然大悟,“巧了,就剩一间屋子了,若真是明日来此处住着,到时候还真未必有屋子。”
他说着便将钥匙给了二人。
两人这才一前一后的往二楼去。
屋子打开,门关上,烛火点燃套上灯罩,温暖的光将整间屋子都照的暖意十足,可许菡仍是冷的出奇。
尤其是没了汤婆子后,手也冰冰凉凉的。
又冷又累,直接坐在了床沿上。
见万盛去小窗前看向四周,许菡有气无力道:“那些眼线会不会在你我原先的屋子里?”
“未必不会。”
万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偏头看向已然坐在床沿上的许菡,故意逗她:“要不许姑娘去看看?”
“我不去。”
她已经累的跑不动了,只想躺床上歇息,又特意叮嘱万盛:“你也别去,省的咱们还要跑。”
说完许菡直接瘫倒在床上,头枕在叠了几层的被褥上,打起了哈欠。
却不料万盛意外言道:“男女授受不亲,许姑娘怎能与万某同住?”
可眼下不同住又能如何?
难道要她冒险回自己屋子?
许菡可不想再挪动一步了,只能说服他:“男女授受不亲,但我如今是你丫鬟,自古少爷睡觉,丫鬟在一旁守着也是常有的事。”
她抬起头,又侧了个身,手掌撑着太阳穴看他。
“实在不成,万公子回你自己屋歇息,若真有杀手在,你就自己跑,我是不跑了。”
话音刚落,就听长廊上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二人倏地看向门口。
许菡只觉手臂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该不会又是那些人追来了吧?
正想着,只听“吱呀”一声,隔壁屋子的门被推开——
不巧,隔壁屋子正好是许菡的屋子!
沉沉嗓音响起,“他二人可曾回来?”
声音纵是不大,可许菡与万盛仍是听了个清楚。
许菡吓得一时连气息都有意放缓,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偏头看向刚坐在椅子上的万盛——椅子正对着门口,但凡那几人推门而入,到时候必然会看见他。
万般无奈,许菡只得冲他招手。
似是猜到了她是何意,万盛蹑手蹑脚的往床边走去,又顺手拿了二人换下来的衣裳,一并带到床上。
许菡指了指另一侧的床角,示意他去那且先躲着,可万盛却纹丝未动,似是不愿听她的。
许菡又指了指床底。
二选一,不是床上就是床底,总要躲起来才行。
可万盛仍是不动,直到隔壁屋子的门又关上,他才不得不另寻他处躲着。但此地的客栈纵是上等屋子,却也不大,但凡门被打开,屋内便一览无遗。
脚步声愈来愈近,许菡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偏偏万盛仍在寻找躲避之处——
这人怎的就不怕呢?还是不累?
她实在等不及他这么着下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强行将人拽到床上,又将两边罗帐放下。
亦是此刻,脚步声在门前停了!
罗帐之外烛火晃动,许菡心底一再乞求:拜托,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万盛大掌覆上她的手,将其手拉开。敏锐的察觉门外之人尚且不曾离开,只得慢慢坐起身,先将长靴脱了。
许菡见状也跟着脱鞋。
两人的鞋子并排放在床边,她又特意将罗帐拉好,以便于门被打开时好做戏。
但门外没有半点动静,似是在听屋内可有声音。但许菡与万盛亦是屏气凝神,留意着屋外的动静。双方僵持,许菡心头闪过门被推开的画面——
再这么下去只怕门外的人当真会推门进来,甚至可能会挑开罗帐看二人是何模样。
到时候再想跑都不可能了!
烛火一闪,许菡悄悄地瞄了一眼万盛,迟疑再三朝他挪动过去,在万盛的目光下,凑到他耳边小声叮嘱:“你别出声!”
她几乎是跪在床上挪到他面前,二人身子挨得太近,偏她又凑到他耳边说话,听的万盛耳根发烫,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僵硬的点了下头。
下一瞬许菡抬起双手,寒意入骨的掌心紧紧地捂住他发烫的耳朵!
明知道是逼不得已,是为了活命,可许菡仍是深吸一口气,又犹豫几息。
直到紧闭的房门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声响,许菡倏然心头一紧,索性硬着头皮喊了出来:“你个死鬼,怎的将我这小衣都扯坏了,明日我还怎么穿?”
刚打开一条缝的门,竟是没再用力推开——
门外几人纷纷听的面红耳赤,开门之人亦是看向了带头之人,似是在询问他还要不要推开门进去。
正犹豫,只听屋内又传来一声:“哑巴,连句话都不会说,就只会比划,真是无趣。”
“我问你,那李郎中给你开的药你可吃了?你若没吃可别碰我,就那么两下,还不如不来,耽误老娘歇息。”
言及至此,门外之人一个个都憋着笑,生怕笑出声。
带头之人眉头下压,冲着推门的人使个眼色,随即便往楼下走。其他几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跟上。
刚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又被关上,走在最后面的人下楼时便笑了出来。
直到出了客栈,笑声便从楼下透过二楼小窗传到了屋内。
捂着万盛双耳的手慢慢放下,许菡瘫坐在床上,可心中仍在狂跳,拍了拍胸口,望着门口小声喃喃:“吓死我了。”
只差一点!差一点那几人就要进来了!
幸好她急中生智才有了这招。
可相较于她,万盛此刻面上却并无半点惧意,只觉耳根的烫意蔓延开,烛火映衬下,他脖颈都好似染了胭脂般红。
脑中竟鬼使神差的想起那日孙掌柜的拿到他眼前的小衣——
朱红色的小衣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菡萏。
那时他只瞧了一眼,竟真记住了。
如今仅仅是想起那件小衣,鼻尖处萦绕着许菡身上淡淡的香,便只觉浑身上下似是有一把火在烧,烧的他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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