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瑜婉觉得就要窒息时,萧绎终于恩赐地松开了她。
宗瑜婉意识回笼,耳尖的热意漫至两颊,她慌张四望,却见街上已空无一人。
临街的店铺不知何时闭了门,斜对过茶楼二楼的窗户也合上了。
随后她看见了远处穿着玄衣便服的锦衣卫。
她一眼认出了为首的朱琪。
“在瞧什么?”萧绎问。
宗瑜婉低声问:“那可是朱指挥使?”
“呵,离那么远都能认出来?”萧绎眯眼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语气里尽是酸意,“三年不见,你居然还记得他?”
宗瑜婉无奈翻了个白眼,脸上的热意已被萧绎的不着调驱散,她转身便走。
萧绎擎着雨伞快步跟上。
“等等朕。”他把雨伞撑在宗瑜婉头顶,又笑着开口,“开玩笑的,生气了?”
宗瑜婉偏头看向萧绎,想了想说:“皇上,我想见朱指挥使。”
“你见他做什么?”萧绎敛起笑意。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他说。”
“很重要?”萧绎停住脚步,眉心紧拧,语气沉而急,“宗瑜婉,你别太过分,朕可是等了你三年。”
宗瑜婉看着萧绎一如当初幼稚的模样,扯了下嘴角,故意不解释。
...
萧绎随她去了她在扬州的住处。
雨已经停了,萧绎没跟着宗瑜婉进屋,他站在房檐下,仔细打量着这座院子。
这是一处很小的宅院,一进院落,三间正屋两侧各连半间耳房,东西各三间厢房,房檐下吊着的灯笼闪着昏黄的光。
院中唯一的一株桂花树花落满地,枝头残留的花瓣浸着雨珠,随风孤独地摇摆着。
萧绎心头一酸,望向屋里正在煮茶的人,抬腿走了进去:“这三年,你一直住这儿?”
萧绎的声音许是大了,里屋忽地传来一阵响动,随后帘子一掀,走出来一老妪。
老妪看着萧绎愣了一下,随后对宗瑜婉道:“澜月,你回来了,这位是.......”
宗瑜婉看了萧绎一眼,轻声对老妪说:“刘妈,这是我从洛京来的朋友。”
刘妈笑了,热情地招呼萧绎进来坐。
萧绎尴尬地颔首,转头瞪了宗瑜婉一眼,显然对她的回答极不满意。
刘妈扯了下嘴角,看出了门道,她极有眼色地道:“你们坐,我去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你的朋友住。”
“不用了,刘妈,他不住这里。”
宗瑜婉觉得,以萧绎的身份,住在这里并不妥当。
“我.....我......”萧绎着急地看向宗瑜婉,想说“我可以”硬是没说出口。
这时,门帘又一掀,紧接着“哇”地响起清脆响亮的哭声。
宗瑜婉忙搁下茶盏跑了过去。
萧绎定睛一看,见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女童。
宗瑜婉抱起女童哄着:“念儿乖,别哭!”
女童登时止住哭声,勾住她的脖子趴在她肩膀上。
刘妈忙过去,想从宗瑜婉手里接过孩子:“澜月,我来吧!”
女童却勾着宗瑜婉脖子不放,又大声哭了起来。
宗瑜婉看了一眼萧绎,说:“麻烦等我一下。”
说完,她抱着孩子进了屋。
刘妈回头看了一眼萧绎黑透的脸,也忙掀帘跟着进了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宗瑜婉从里屋出来,见萧绎正站在房檐下,他高大的身躯没在黑暗中,显出几分孤寂。
宗瑜婉走过去,在身后轻唤了他一声:“皇上。”
萧绎蓦地回头,扯住她手腕拉着她快步进了旁边的耳房。
门“哐当”一声在身后阖上,宗瑜婉被抵在门板上,在黑暗里看着萧绎。
“皇上。”
“孩子怎么回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孩子是静姝的,也是朱琪的。”宗瑜婉不再逗萧绎,解释道。
萧绎闻言松了手上力道,眸底的怒气尽数散去,心说这女人惯会吊胃口,还真是一点没变。
“朱琪知道吗?”
“还不知,这正是我想见朱琪的原因。”
萧绎没说话,用力将宗瑜婉拉进怀里,声音嘶哑:“是朕不好,三年太久了。”
“其实这三年,朕一直派人跟着你,只是当初你们到了扬州,他们将你们跟丢了。朕以为你们离开扬州了,没想到你一直在这里。”
宗瑜婉一惊,她知道这事,当初跟着她们的人是锦衣卫,她和静姝都以为是朱琪派来的。于是她们想方设法甩掉了他们,没想到竟是萧绎派的人。
一刻钟后,宗瑜婉在西厢房见了朱琪。
朱琪拿着静姝留下的那块玉,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后,他送给静姝的定情信物,没想到静姝这些年还保留着。
朱琪用力将那块玉握进掌心,嗓音疲惫喑哑:“她临终前说了什么?”
宗瑜婉没说话,她看向外面,外面又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见大,雨珠连成线从瓦檐上砸落下来,在地上迸溅出无数漩涡,很像静姝离开的那个雨夜。
那夜也是这样大雨滂沱,静姝临盆时出现了难产。
随着一声闷雷落下,稳婆大声问:“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快做决定!”
宗瑜婉哪经历过这场面,慌乱中她当即决定:“保大人!”
她刚说完,手腕就被静姝用力握住,静姝的指甲用力到快嵌入她肉里。
“静姝!”宗瑜婉回握住静姝,担忧道,“坚持住!”
“不,”静姝墨色长发披了满肩,她虚弱地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眸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坚定,她耗尽所有气力说,“保......孩子!”
“静姝!”
“澜月,求你,保孩子......啊.....啊....”又一阵阵痛袭来,静姝猛一用力,手缓缓松开她。
紧接着传来一声孩童的啼哭声。
“生出来了,快,热水。”稳婆招呼着,屋内登时忙作一团。
宗瑜婉顾不上其他,她看着静姝身下流出的一滩血,抓起静姝的手唤道:“静姝!”
静姝费力睁眼,看着她气若游丝:“这是......我唯一能给.....朱琪的,别替我难过,我的命......是要还给陈凡的.....”
“澜月,拜托你,待......待念儿三岁.....再带她认父。”
一道闪电落下,静姝松开她闭上了眼。
宗瑜婉眼眶一热,她收回思绪看着朱琪,没忍心说出最后一句话,只是道:“静姝说,这孩子是她唯一能给你的,”宗瑜婉顿了下,又道,“静姝生前为孩子取了小名为念儿,大名留给你来取。”
听宗瑜婉说完,朱琪喉结轻滚,嘴唇微颤着没说话。
半晌,朱琪才道:“她在哪儿,我想去看看她。”
宗瑜婉道:“扬州城郊的普云山下。”(1)
朱琪没说话,对她躬身行了个礼,就钻进了风雨里。
宗瑜婉看着跨入雨幕中的朱琪,终于明白了静姝临终时为何强调三年后再带孩子认父。
静姝以为朱琪会忘了她。
雨势更急了些,宗瑜婉刚要喊朱琪,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按住。
“让他去吧。”
萧绎把她揽进怀里:“这三年,朱琪一直在找静姝。”
三日后,宗瑜婉随萧绎回了洛京。
太皇太后云容碧早收到了消息,当即命清婉传令礼部同工部着手准备皇上大婚及封后大典事宜。
云容碧向来懂得进退,她了解萧绎的脾性,三年都没改变他的心意,说明他是非澜月不娶,这大卫的皇后也只能是澜月。
她老了,不想再横加干预。
一个月后,宗瑜婉和萧绎回到洛京,他们没直接回宫,而是去了乌蒙村看哑婆。
这三年,哑婆同刘青一起生活在乌蒙村。
见她回来,哑婆很开心。
这几年,哑婆在乌蒙村生活得不错,人胖了也精神了许多。
当年,宗瑜婉离开洛京时,想要带上哑婆一起,但哑婆拒绝了。
宗瑜婉知道,哑婆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不想拖累她。
这次宗瑜婉提出让哑婆随她入城去享福,哑婆又拒绝了。
哑婆已经习惯乌蒙村闲适的生活,她喜欢这份安逸。
宗瑜婉没勉强。
离开乌蒙村前一晚,宗瑜婉和哑婆睡在了一屋。
“阿娘,你为我绣的嫁衣绣好了吗?”
哑婆笑着,嗓音沙哑:“绣好了,但是你马上就是大卫的皇后了,那衣裳现在已不符合你的身份。”
宗瑜婉抱起哑婆的手臂,第一次撒娇似地说:“澜月想穿给阿娘看。”
哑婆敛笑,惊讶地看着宗瑜婉,随后眸底有泪光涌动,她用粗粝的手指爱抚地抚过宗瑜婉脸颊,连声道:“好好。”
那夜,宗瑜婉换上了那身红嫁衣。
哑婆不禁落了泪,她抹着眼睛,哽咽着说:“真好看,我的澜月,是大卫最美丽的女子。”
宗瑜婉眼眶微红,她欠身抱住哑婆,轻声道:“您也是世上最好的阿娘。”
......
明治三年秋,空置几年的坤宁宫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坤宁宫重新布置过,院中盛着大片的鹤望兰。
宗瑜婉站在院中,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像是回到剑阁她曾住的闺院。
“澜月姑娘。”
带着哭腔的女音打断宗瑜婉的思绪,她回身,见生得越发水灵的巧玉红着眼眶站在她不远处。
宗瑜婉温柔一笑,唤了声:“巧玉,好久不见。”
巧玉抹了下眼睛几步跑上前,有点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澜月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随后巧玉又觉得有失礼数,忙收回手垂首行礼:“巧玉见过皇后娘娘。”
宗瑜婉扶起巧玉,轻声说:“免礼。”
婚礼和册封大典定在三日后,举朝欢庆三日。
民间同庆,整个洛京城欢歌载舞,通宵达旦。
典礼繁琐复杂,三日下来,宗瑜婉累得不行。
回到坤宁宫,坐在铜镜前,秋夕和巧玉帮她卸下凤冠。
宗瑜婉看着镜中穿着大红凤袍的自己,还依稀觉得恍惚。
“娘娘,您先喝盏茶。”秋夕将一盏温茶递到她面前。
宗瑜婉接过来啜了一口,随口问:“皇上呢?”
秋夕刚要开口,萧绎就从殿外走进来:“朕来了。”
(1)山名作者瞎编的,无原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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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一: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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