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门框,我很快克制了情绪,保持冷静。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再次遭到拒绝又有什么关系?痛过一次,痛过两次,就不会那么痛了。
就像第一次面对死亡时,我还会嚎啕哭喊,再接下来却可以稳定的与人对话。
我坚强地笑了一下,迈出脚,走出卧房。干燥的空气里,被我阻挡住的光线豁然敞亮起来,看着我的背影消失,鹰隼按住自己的胸口。
“你要活着,为了那个梦想……”
一别兰宫三个月,西山上的凉爽不减,人间却消尽了芳菲,变得炙热。车窗外,车辕的声音碾压得撕心裂肺,这段路程不好走,是前段时间的雨水将淤泥带到这儿所致。
一个趔趄,车内的我被震荡得几乎蹦起来,鹰隼谨慎地抓住我的胳膊,帮我稳住。我难受地蹙眉,肚子里抽痛了一下。
“还好么?”他问。
疼痛慢慢缓和,我忽然问道:“你高兴有这个孩子吗?”
他没有迅速回答,我说道:“太医诊断出喜脉时,我看到你欢喜的笑了。不过如你所言,自己看出来和听对方说出来始终是有区别的。你告诉我,我有没有看错,你想要这个孩子?”
他的沉默无比笃定,好像我在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可不可以明白的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我锁定他的脸,势必追问下去,这段坎坷过去后,我想要走好后面的路。
注视着我的眼睛,鹰隼心底弥漫起辛苦的滋味,他意识到我又将让自己陷入矛盾。只要他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他面前那个任性的女人仍愿意痴傻地付出。
“我没想过。”他佝偻着背,目视前方。“只是觉得自己欠了你,就帮你达成所愿。”
我微垂视线,用手搅动着珊瑚手串。车开始平稳行驶,外面的气象渐渐脱离山野之色,兰宫,近了……
进入宫门之后,我和鹰隼在广场上分道扬镳,我换坐到去琼台殿的马车里,他去他的仁寿殿。一切又回复到离宫之前,那个冰炭难容的状态。
“我不在期间,宫里有什么异常吗?”虽然父亲与我保持着联络,但自己跨入琼台殿大门还是问了一下。
留在殿中的嬷嬷告诉我:“其他的没什么事,就是韩美人,违犯宫禁被摄政王予以了杖责。”
“父亲怎么没说……”我心里嘀咕,又不禁明白,他跟我有什么好说的,他想做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因为什么事?”我细问。
“听说是要送什么东西出宫,想来就是一些财物吧。见大王失势,或许是为自己筹谋后路。”
我冷哼一声,没有再想。
****
“大王您要去哪儿?”
用过晚膳,值殿的太监上前欲阻拦鹰隼的脚步。
鹰隼没有搭话,那名太监被另一位宫人扯住。
“随他去吧。”宫人道,脸上浮泛阴恶的表情,似乎知道他要去哪儿。
晴山小殿外面,鹰隼的脚步和我对在一起。他意外的,顿住身形,我继续走来,戏谑道:“很滑稽是不是,你选择相信的韩莫离,其实是一个势利小人。”
他迟疑的道:“你说什么?”
“没有人跟你说吗?”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迷惑,“你出宫之后,你的爱妃想要逃跑,不幸被摄政王逮到了。”
听罢,他脚步快速地朝殿内踱去。
我长久停留在屋檐下,想着可以打道回府了。原有意来讥讽韩莫离一番,看看她的可怜样,现在有鹰隼出面,我用不着多此一举。但是,里面没有传出争执的声音,他们照平常的语声说话,伴随着女子低低的啜泣。
我跟入时,韩莫离正伏在鹰隼肩膀上泪流。
他依然疼惜地搂着她,抚摸她的长发。
我跋扈地冲过去,分开他们。
身上的伤口未愈,被我一推,韩莫离孱弱的摔倒在地上。鹰隼随即要扶她起来,我横在中央挡走他的手,“她对你说了什么,你就这么原谅了她?”
“她没有做背叛我的事。”鹰隼绕过我,搀起韩莫离。
“她想要离开你,不愿与你共患难,这还不算是背叛?”
“如果她愿意,我很想让她走,是她不走。”
我听得诧异,转念一想,莫非有什么隐情?于是向韩莫离问道:“摄政王为什么要杖责你?”
她不屈地低着头,紧咬着秘密。
我扫视他们二人的神情,心里有些妒忌,在困难的时刻,这两人似乎紧密相偎在了一起,那共同抵抗外敌的坚硬与互相爱护,生动地将我排斥在外。
我是异己,我明显感受到,对他们来说,我是敌对的。
“你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问父亲。”
最后,我同样坚硬的说了一句任性的话就离开了。
廊下的风铃在风中碎碎的响个不停。我躺在凤榻上午休,想着早上父亲的话。
今日,我去问询韩莫离受杖责一事,父亲敷衍的,认为不值一提,是不值得和我说么,是呀,他的事业将来也轮不到我来继承。我去看过那个怀孕的宠姬,她名叫笙晚,不是特别美丽,却正值青春逼人的年纪。并且,比起我的母亲她太懂得男人了,把自己经营得有资有色,也极其享受现在的富贵。
意想不到的是,从她房中出来,路经中庭我听到了父亲和副将丁然的谈话。
“按照大人吩咐,我已找好了六个有孕的妇人。都跟王后一样,才三个月的身子。”丁然说。
墨夙渊道:“记得安置他们,要严守秘密。”
“是。但愿王后生的是男孩,便省去这些事了。”
听到这里,我已然明白,悄然隐退从旁离开。
心绪便一直低落着,在家中池塘边坐得呆呆的。
“月牙,是你吗?”
身后传来清朗的男声。我神色慌张地转过头,入眼的笑容在那张熟识的面孔上扩散,两年不见,他气质硬朗了许多,不变的是笑起来,仍带着憨厚的傻气。
“王束。”我礼貌地站起身。
他是王协将军的儿子,因为从小被扔去了军队,我们极少见面。上一次见他还是我出嫁前期,他为我送来一支玉如意作为贺礼。
“你不是随父出征了吗?”我随口问道,其实没什么心思叙旧。
“还没打呢,双方对峙着,倒是有打的意思了。我回王城报军务,做好准备。”
“没什么意外吧?”
“还好,幸好没出什么意外。”
“怎么说?”
他走近,认真道:“大王不是偷偷下了一封诏书说支持王钊清君侧吗?还好没让他送出去,不然这会儿,势头肯定大乱。”
我不禁思量,父亲惩治韩莫离大概是这个原因了,她想带出宫的东西应该就是鹰隼的诏书。
我结合前后事情一想,鹰隼求死是早有预谋,想让父亲落人口实。也因此,父亲没有迫害韩莫离,不想外人继续传言他对王室刻薄。
风吹动着风铃,父亲的面容从我眼前消逝,鹰隼的面容浮泛上来。
他还没有放弃,他的志向很大,敢用生命做赌注。这就是王者之道吗?责任高于一切,公共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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