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放好首饰,连忙过来,“这是您最爱的一套茶具,是大王送给您的,一气之下,你们两人把它砸了。”
“砸都砸了还放在这里做什么?”我扣上盒盖,“像这样的破烂就不要放在屋子里占地方了,丢出去吧。”
“可是您说……说要留着。”
“不必了。”
我来到铜镜前,审视着明艳的自己,吩咐说道:“这面镜子太小了,一会儿你叫陆德安去为我弄一面全身镜来,就摆在衣橱旁。”
“是。”
我转身,宽大的袖子扫到桌上,搁在桌边的玉梳被拂落在地。
听到响动,我瞅了一眼,玉梳已经摔成两段。
苍耳紧张地呼道:“完了完了,这是大王送您的梳子,这下可真的坏掉了。”她蹲下身子正要捡入手中,梳子被我用脚踏住,“有什么好宝贝的,这把梳子都断了两根梳齿,早就该扔掉了。”
她抬起头望着我,神情有一些陌生。
“王后怎么会这样?”
看到我的变化,苍耳有些惆怅。午膳之后,我在房中歇息,她与陆德安坐在庭院的角落里聊着。
陆德安道:“这段时间宫中局势变化得太快,你我还是谨言慎行一些,别给自己找了麻烦。”
“以前有什么过失,王后都不会责罚我的。”
“现在可别这么想,你没发现宫中到处充斥着摄政王的耳目吗?尤其是牵扯到大王的话更不能乱说,即使王后还是从前那个王后,也不能保你周全。”
“陆公公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听到“摄政王”的名号,她不得不畏惧,“只是王后失去了从前的亲切感,心里很想念过去的她呢,你说,她的失忆症能好吗?”
“傻丫头,这样的话也不要再问了。”
“为什么?”
陆德安望着院里自然的春色,道:“所有的一切都在追随形势变化,宫中的人也在做顺从摄政王心意的事,对于太后的死不抱任何的同情,对他的行径不表现一分的不恭。如果他是不希望王后恢复记忆的呢?……好了,不多说了,去屋里候着吧,王后也该醒了。”
春天的风有一股治愈的力量,躺在榻上,我看着那些被风摇入的柳絮,方才梦境里的哀痛随之消减了一些。闭上眼睛我又睡了一会儿,三日之后,一道奏折被我送到了鹰隼面前。
“是什么?”
他问,头也不抬的,在宣纸上勾勾画画,是在画他母后的肖像。
我郑声道:“前几天韩妃对我不敬,请王上降她为美人。”
他的笔停滞一瞬,又变得灵活。
“就是这事吗?”
“是,请王上准了。”
“本王准了。”
他答应得爽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转身,即将离去,他抬起头来,“等等。”
我转向他,他的目光有些意外,见到隆妆的我,有些陌生和惊艳。
“这件事本王依了你,希望你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那……得要看我的心情了。”我妖冶地一笑。
望着我出了殿门,鹰隼才收回视线。穿红装的我明艳极了,那是他不曾见的,也危险极了,像火,灼得人暖暖的,也可以烧毁一切。
接到圣旨后,韩莫离有几分惊愣,终是安分地搬去了晴山小殿。
不幸的是半月后,她意外的流产了。
宫人对我的态度越来越恭顺,小心。
她们都知道现在的王后没有之前那么好说话了,而韩妃,自王后回宫后就没有冒犯过她,仍是被降做了美人,如今流产,她们更是猜测与我有关。
连番失意,丧子之痛再次给鹰隼带来了哀伤。我以为他会到我殿中来质问一句,可是等候多天,他都没出现过,他似乎不想见我。
我靠着椅子无趣地喝茶,连苍耳对我的神色都怪怪的,她是不是也在心中指责我的狠毒呢?
这时,墨夙渊从门口进来。
“父亲怎么来了?”我起身,苍耳接过我手中的茶杯。
“怕你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就过来看看。”
“放心吧,我很好。”我将他迎到坐榻边坐下。
他问道:“宫里的环境都还熟悉吗?”
“嗯,现在很习惯了,舒服着呢。”
我们絮絮叨叨寒暄了一阵,之后父亲转入正题:“听说将韩妃降为美人是你的意思?”
“是。”我剥着橘子。
“怎么,想让大王专宠你吗?”
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父亲说到哪里去了,我需要他的专宠吗?我只是挫挫韩莫离的锐气。难道我做得不对?”
“父亲什么时候说要批评你了?可惜的是,她竟流产了。”
“您以为这事与我有关吗?”
“我来也是想要问问你,是不是与你有关?”
我搅动擦手的帕子,有些尴尬的样子。
他狐疑道:“看来真是你所为?”
我哈哈大笑:“父亲,我逗您呢,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太医都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没保住胎儿。”
“你这孩子……”他伸手一刮我的鼻尖,“变得狡猾了!”
“父亲,您为什么好像很慎重的样子,韩莫离她怎么样,就随她怎么样好了。”
墨夙渊说道:“大王已经不听话了,所以,我打算等大王有了子嗣后就废掉他。那样,熙国更容易掌控,也免得再节外生枝。你是不知道,王钊派人去洪江,偷偷把废太子偃和他的妻儿接到了军中,以匡扶王室正统的名义,和我杠得不可开交。如今,只有寄希望于徐美人的肚子,等她生下男孩,我就要去前线督战了。”
他说着嘱咐道:“既然流产与你无关,我现在把话说明了,其他的随你怎么折腾,她们肚里的骨血不得妄动。”
“我知道了。等徐洛景生下男孩,父亲要为我好好地收拾鹰隼,也让他尝尝瘫痪的滋味。”
他满意地拍拍我的手,“宫中的事交托你了,最近我也很忙。”
“父亲尽可放心!”
夜晚,我去了仁寿殿。这所宫殿从未有过的清冷,不知是什么原因,令这座尊贵的宫殿失去了辉煌,黯淡的灯光,死气沉沉的宫人,令我有一种走入冷宫的错觉。
“大王呢?”我询问陈忠。
他小心翼翼地行礼:“大王病了,在榻上睡着。”
“病了?今天病的吗?”
“有好些天了。”
我思忖,原来是病了。
“带我去看看他。”
“是。”陈忠不敢拒绝,领着我来到卧房,这里的视线更加昏暗。
“怎么没有点灯?”我问。
他答道:“大王这些日子总是失眠,所以不让点灯。”
“点上。”我命令道。
陈忠有些犹豫,他以为我来只是看一眼就走,毕竟鹰隼好不容易入睡了,这会儿点灯,恐怕会弄醒他。
“这样黑漆漆的,你想害本宫摔倒吗?”我威严地逼迫。
“遵命。”
视野慢慢地明亮,我来到床头,鹰隼果真睡着,在烛光的映照下他额头上的汗珠很生动。我伸出手,忍不住想去拂一拂。
他的额头好烫啊。
“用药了吗?”我问,不自觉的放轻声音。
“晚上的还搁着没喝呢。”
“不吃药也想把病治好?”我冷漠的说。
床上的鹰隼似乎有些醒转,用手拉了拉捂到脖子上的被子,轻喃道:“浣纱……”
“他说什么?”我问陈忠。
他摇摇头道:“奴才没听清呢。”
“浣纱……”鹰隼又唤了一声。
我躬下身子,仔细去听,他却再也不肯出声了。
我看了看鹰隼的病容,这个样子,我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准备离开,他却张嘴,唤道:“浣纱……”
这一遍很清晰,我明白的听到是“浣纱”这两个音,不像是东西,像是人名。
“浣纱是谁?”我走到陈忠近前,“大王最近又有新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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