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就只是月考,别的老张没说,” 蓝荆顿了一下,“江恒也没说。”
李展成磨磨唧唧地挑英雄,好像天天催命一样要问清楚的不是他。
蓝荆乐得不管他,拉了人打副本做任务。
最近除了公会任务,蓝荆雷打不动的日程添了一项,早起听英语,准确说,是江恒早起听英语把蓝荆吵醒。
“你丫故意的吧?” 蓝荆第一天遭到三维立体环绕攻击的时候如是说。
“对啊,” 江恒理直气壮。
播放内容很快就从少儿故事进阶到中国日报,蓝荆的态度也从左耳进右耳出变成了左耳进左耳出,在他脑子里绕的这圈把周测都绕及格了。
当英语老师撑着讲台怒骂不及格的人,江恒看了眼蓝荆的卷子,皮笑肉不笑地祝贺他,“恭喜恭喜,刚好七十二,不多也不少。”
蓝荆扒开江恒的分数,一百一十八,“哼,同喜同喜,咱俩都没考到满分嘛,还要进步。”
一旦开学,倒计时就追着节假日转,马上就是中秋了。
蓝荆说要回家,让李展成没事干的时候去给他看房子,主要是有人在不落灰。
李展成嫌弃他新租的房没电脑又空旷,“那你住网吧去吧,屁用没有,” 蓝荆愁得不耐烦。
他想让江恒去住两天,这样不仅不落灰,还很有安全感,但是蓝荆不知道怎么开口,人家是本地的,中秋节有家不回算什么事。
蓝荆虽然不说话,每天倒还一直哼唧。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江恒咬着饵问他怎么了。
“没有,要回家了。春汇路那边没人住,” 蓝荆蔫不拉几地装黛玉。
江恒不吃这套,“不废话吗,你回家当然没人住,还有鬼住啊。”
“就是有鬼!” 蓝荆恼羞成怒,“空房子会钻鬼你不知道吗?”
“我画个符你给贴门上?” 江恒说做就做,把蓝荆连人带凳挪开,从他桌肚里翻出英语卷子,“喏,七十二还挺吉利的。”
说完看到蓝荆便秘的表情,憋不住笑,在蓝荆把他的脑袋塞进垃圾桶里前,江恒像摆弄洋娃娃一样把人安抚好,“那我去给你看门呗。”
“你给我看门?你给我滚,” 蓝荆攥紧钥匙,在手心留下一道印。
江恒不懂他为什么又生气,但是上课铃响他只能先坐下察言观色,观着观着去抄笔记就忘了。
等到下课,江恒已然不记得蓝荆在生气,收拾好了就问他要钥匙。
蓝荆也没多说,“我还要回去一趟,给你放鞋柜上,到时候自己找找。”
江恒点点头,“行,那我走了。”
李展成说得没错,太空了,蓝荆坐地上靠着沙发腿等电话的时候忽然觉得,他一周回来个三四天,多半是江恒不在没人陪蓝荆游泳的时候,下午要是到家早,他连外送都不想叫,在犹豫去不去网吧间就睡过去。
把钥匙放仙人球盆底后蓝荆就下楼坐他爸车走了。
“租期满了我要换个地方,” 蓝荆歪在窗户上说。
“为啥,搬家多麻烦,这里不是挺好的,” 他爸疑惑。
“太空了,晚上不敢上厕所,” 风吹得蓝荆呲牙咧嘴。
“那你自己找房子,” 他爸不接茬。
蓝荆兜了一嘴风,然后吐掉,“说实话,你送我去学游泳,是不是觉得可以出成绩。”
“还用我觉得吗?你成绩本来就好。”
“那后来怎么我说不去你们就同意了。”
“你不记得了?” 他爸正色道,“有段时间教练突然联系我,说你心思不在上面,”
在红灯前刹停后接着说,“甚至当天下午,你训着训着人就不见了,一通找,差点被你吓死,潜到池子底下一动不动,把你拖上去,你直接晕在那。”
蓝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见他一脸茫然,多的就不愿意再提了,只是确认,“你真的不记得吗?”
蓝荆摇头,在心里说了他爸没说的话,“原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辅导班的窗户照不进多少太阳,人造光源把影子切割得平整冰冷,江恒懒得想解法,套了模版做完就交卷。
中秋还得吃月饼,简直是噩梦,江恒去春汇路躲席,打电话给他妈求饶,“你儿子要被那帮亲戚毒奶两个钟,假的都说成真了,我不去,明天——给你带柿子。”
“你自己爱吃别拿我找借口,不去算了,明天早点回家,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在。”
江恒得逞卖乖,“好嘞,谢谢妈。”
餐桌上那个海豚夜灯,是蓝荆搬进来没几天江恒给买的,江恒并不怕黑,却也在它感应发光的瞬间感到幸福。
家里连冰箱都没置办,厨房柜子里堆满了泡面和火腿肠。
蓝荆的碗筷孤零零地晾在灶台边,碗只有一个,筷子只有一双。
江恒摸摸咕噜叫的肚子,下单了双开门冰箱和两个礼拜的食材。
“最后一趟了,再晚就得明天送货,” 师傅把冰箱安好,笑眯眯地跟这个年轻人说再见。
“辛苦了,” 江恒在门口挥手,“您慢走。”
好冲动啊,江恒想,不过蓝荆应该会喜欢。
蓝荆吃着饭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听到母亲说,“有人想啊。”
“对啊,我可招人爱了,” 蓝荆转着桌嘴贫。
难道还会是忘记上线被公会成员骂才打喷嚏吗。
蓝荆想打个电话,黑灯瞎火的,走到海边,接近满月的这天,海面亮得像极昼。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蓝荆捏着嗓子模仿有可能的结果,没有按下拨出。
扁平的石块从蓝荆的指尖划入水面,被托着跳动,每一下都减速,他念叨着“打水漂”,随即停手,好不吉利。
蓝荆蹚了一会浅水,玛丽亚凯莉的声音震动着响起,他看到来电人的姓名,忍不住又要当捣蛋鬼,拒接了之后同样的名字立刻再打进来,蓝荆大笑着接听,江恒不明所以地跟着嘴角上扬,“干嘛啊你,二选一都摁错。”
蓝荆开心地说他讲错了,“是填空题啊你个猪头,哈哈。”
笑过瘾后两人同时讲话。“找我有事吗?” “我有事跟你说。”
于是江恒就继续:
“我在你家放了一个惊喜,嘿嘿。”
“什么啊。”
“惊喜当然不能提前说。”
“可是我回崇华不就看到了。”
“那就等你自己回来看。”
蓝荆把听筒挪开,冲屏幕挥拳,小声嘀咕,
“难怪刚才我打喷嚏。”
“听不清你说啥。”
蓝荆又挪回去。
“说我打了个喷嚏。”
“啊。感冒了吗?”
“没有,你有没有常识啊。”
“不是,什么意思?”
“喷嚏不就是‘一想二念三感冒吗’”
“......你那叫迷信不叫常识。”
“好吧,但你要承认迷信有时候也不是没道理。”
江恒把话题岔开,“对了。”
“嗯?”
“我今天在你这住一晚。”
“哦,那你去睡床,沙发板硬。”
“行......不舒服怎么不换掉。”
“是房东的,又不常住,麻烦。”
“那常住不就行了。”
“哥你没觉得现在站的地方除了你什么都没有吗。”
江恒看了眼崭新的冰箱,不知道是理亏还是理直,
“不觉得啊。”
蓝荆觉得他要对着干,话里带刺地说。
“喔,忘了,你六年级就一米八零了,再过两年该有两米,庙不小也抵不上你佛大。”
“你行了......反正惊喜你回来就能看到。”
“嗯......”
“杂音这么大,你不在家吗?”
“海边吹风呢。”
“你把手机举高点,我也吹会。”
蓝荆乖乖地举高,说话也提高了音量:“能听到吗!”
江恒用力地贴近手机,呼啸的风声晃动着电流,一下一下像擂鼓,“听到了。”
蓝荆又凑近听他说什么,“能听到吗。”
“能听到。”
“谢谢你,” 江恒走到窗边看月亮,在它照耀着的同个时空里重复了一遍,“谢谢。”
蓝荆也抬头,拖着湿裤脚往岸上走,“那我也提前谢谢你的惊喜。”
“嗯,” 江恒推开窗,“早点休息。”
蓝荆握着不再出声的手机跑回家,月光拖长他的身影,在原地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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