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非欢本不怎么相信那所谓‘听说’,可快要轮到他上台前接受评审团提问时,就接到省院负责职务犯罪侦查的检察部打来的电话,说接收了检举他刑讯逼供的案子,要传他问话,得知他人此时就在省院,便要他今日比赛结束后就到有关单位走一趟。
蓝非欢知第一次被传唤还只是调查阶段,他问心无愧,只可惜他当日确实独自抓捕犯人,虽是因情况紧急,但仍有违规矩,若幸运能找到监控视像,拍到他并没有殴打犯人,仅仅是以防御手法制服犯人,那应该不会有事,可如果没有这样有利的证据,他就得祈求不会有人加油添醋,说出不利于他的证言。
轮到蓝非欢接受评审提问了,长达一小时的提问,蓝非欢一一对答如流,措辞不仅如看着卷宗阅读般的精准,语调和气场更是有如真的在公堂与辩方交战似地强势,其中几位评审刻意提出刁钻的质疑均被反问得一脸尴尬,总评审巫检一开始是和和气气地微笑,结果亦是扳起了脸,两眼盯着蓝非欢,那意思像在问他究竟现在是谁在比赛?
先不论蓝非欢提交的审查报告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错误,摆在所有观赛者眼前的就是他这个‘区区’参赛者吊打了一众言辞苛刻的评审,把平和得有些乏味的比赛过程搞得像是剑拔弩张的自由辩论竞赛,而他从头至尾昂首挺胸,开口没有半秒的多余停顿,毫无顾忌地说出其他参赛者都不敢的反向提问,明明脸上不露情绪,字字句句却像枪弹那么狠辣。
“蓝检,这只是复赛,辩论的环节是在决赛,你知道的吧?”一名评审这么说。
“对不起,因为一些提问让我怀疑也许出自对于某些司法条例不够了解的状况,我觉得有义务反驳,毕竟我是检察官,各位评审也是,你们可以问我,我自然也可以问你们。”
这话说得那评审的脸都涨红。
“可以了。”巫检合上蓝非欢提交的参赛报告,看向一边的赛会委员:“下一位。”
蓝非欢鞠躬下台,在许多观赛者犀利的关注视线下低调离场。
走出会场后蓝非欢就打电话给市院直属部长报备,说正要去接受调查,如他所料的,部长在话筒另一边连珠炮地骂,提醒他就算能过省院检察那一关,回来也要接受办案不守规矩的惩处。
蓝非欢纳闷,自己还欠着两个月的加班处分,这是要逼他求饶不成?
沉重的心理压力之下,蓝非欢连刚接的咖啡都喝不下,闻了闻味道就倒掉,廉价的涩味一点振奋不了他的心情。
在走廊看着楼层表示,蓝非欢找到传唤自己的负责检察官所在的办公位置,整理了下衣装便乘电梯抵达那楼层。
刚踏出电梯,蓝非欢就见到增加压力的人——魏如薰。
魏如薰正和一位看着年龄有五十上下的检察官谈笑,并握了下手。
走廊封闭,蓝非欢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到耳中。
“魏律师果然名不虚传,能不顾个人利益,劝罪犯承认罪行,你这不是要来抢检察院的饭碗吧?”
“岳检真是说笑,我就是知道对手是你,才劝人早日投案,就怕和你对簿公堂,结果输得名誉扫地!”
“哈哈哈,律师真是谦虚。”
“是检察官抬举。”
蓝非欢抬眼望天花板,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
那位岳检退回办公间,魏如薰亦转身向电梯走来,蓝非欢没别的路可走,他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位岳检的检查室。
即将擦肩而过时,魏如薰放慢脚步,小声地说:“你不会有事。”
蓝非欢停步,两人并肩,面朝相对的方向。
“你想要什么回报?不如我吐血给你看?”蓝非欢说。
魏如薰叹气,“我又没做什么,只是知道你不会犯错,非欢,你不给人按着打,有谁能让你折腰?”
“对,没人可以,包括你。”蓝非欢骄傲地大步走开。
传唤蓝非欢的岳检态度意外地好,他桌上名牌显示是高级检察官,他说那被抓的通缉犯提交不出有说服力的验伤证明,肯定不能立案,但总得按程序跑,需要问蓝非欢亲口叙述当日抓捕犯人详情。
蓝非欢于是简单明了地说一遍,岳检提到他不该独自追捕,蓝非欢解释当时情况紧急,同行的一位助检必须得留守现场,以免现场物证被销毁。岳检认同这个解释。
“你为什么不带警员上门?”岳检问。
蓝非欢思索了下,说:“我以为搜查的地方只有一人居住,就是那位张女士,她手无缚鸡之力,无须过分堤防。”
岳检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起身从咖啡机接来一杯香喷喷的胶囊咖啡,放到蓝非欢手边。
“市院检察官人手不足,办案辛苦吧?”岳检和颜悦色地说。
“职责所在,不辛苦。”蓝非欢低调地回。
“我查过你的历史纪录,蓝检,你三年没放过假,手中一件未解案都没有,你根本就是模范生,怎么要在领导的不当管理下忍气吞声?”
蓝非欢不回应,拿起咖啡啜饮。
“年度考核差不多要到了,你这样的人,要是不去争,那些想争的人就会很落力地踩着你,你一个有十几年历练的律师,不是我们这种过了国家司法考就一直待在温室的花朵,你是仙人掌,你怕什么呢?”
“抱歉,我不明白您这番话和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岳检阴阴一笑,“我不信一个犯案累累的通缉犯有胆子举报检察官,也觉得这案子这么快批到我案上很是稀奇,我才不理当事人的你是个拥有前大集团会长那么吓人的背景,我就奇怪了,是我们检察机关哪里出问题,可以允许在乎你这个背景的人,不顾程序地针对你。”
蓝非欢面无半点波澜, “不好意思,如果没有其他问话,我还有派遣职务在身,需要先行离开。”
“好,今天就到这里,以后若还有需要会再传唤你。”岳检站起身,蓝非欢跟着起身。
“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可以出来交流。”岳检从名片夹拿出名片递给蓝非欢,蓝非欢立刻拿出自己的来交换。
“去工作前先吃饭吧。”岳检蹙着眉头,指一指蓝非欢,“肚子在叫,你不管,我听着都烦。”
蓝非欢尴尬得有点脸热,低头行了个礼就速速溜走。
喝一罐运动饮料填肚子后,蓝非欢前去今日宣讲会的地点,到场时,当日的节目都已结束,他便赶过去帮忙收拾,全程没见到认识蓝忠才的那位领导检察官,他放下心中悬的大石,一边搬着箱子放进车后厢,一边记挂着晚餐打算去吃的云吞面。
不久前蓝非欢检查手机讯息,宏然给他发了一列单子,是当地几家网上评价好的店,他知道蓝非欢爱吃汤类面食,就强烈推荐一家地道面馆,主打粤式面食,蓝非欢一路搭车来时看那些图,看得唾沫在唇边差点失守。
“蓝检,领导说在餐馆订了位子,请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一检察官拍蓝非欢后背,说完就搭着蓝非欢肩,贴得很近。
蓝非欢弯着腰在整理车后厢,这搭话的检察官身体略胖,体重很有分量,压得他有点辛苦,推开却稍嫌无礼,便只能忍耐。
“我不去了,要是复赛落选,我得赶晚班车回去。”蓝非欢说。
“哎!急什么?高铁那么快,你凌晨再出发都来得及明早上班,今晚没有外宿津贴的话就到我那儿去住吧,我一个人租房,方便的。”胖检察官一边说还一边拍打蓝非欢背,好像在挑选西瓜。
蓝非欢站直身,借关上车后厢门的动作躲开这热情同僚的肢体接触。
“怎么样?”胖检察官还是靠过来,这回更近,几乎是搂着蓝非欢脖子。
蓝非欢禁不住反感,生活所逼,他的洁癖症现在已没那么严重,可心理上的洁癖还是一样,他抗拒给人触碰,除非是他主动,然而能让他主动的对象,自从认识魏如薰后,那么多年来他就只再接受了一个,那是宏然,是目前唯一他愿意亲近的人。
“我坏习惯多,不好打扰你。”蓝非欢稍微收敛和善的神色,希望这过度热情的人可以有所自觉,岂知,这人不仅没察觉,居然还更过分。
“哈!什么坏习惯?说来听听!我接受度很大,你就算不穿裤子睡觉,我都不介意!”话说着,这人竟抬手一巴掌打在蓝非欢臀上。
蓝非欢一凛,这行为已能构成骚扰罪,他举手一推,只用了些力,那胖检察官竟没站稳,踉跄着往旁一歪,撞向正捧着笔记电脑准备要上车的女检察官。
“呀!”女检察官叫一声,电脑掉落在地,发出喀喇两响。
蓝非欢第一时间去捡,翻开就见屏幕一道裂痕。
“我不是故意的,都蓝检推我。”胖检察官立刻撇清责任。
蓝非欢懒得争辩,他确实是有责任,他尝试开机,电脑还是正常启动,但屏幕必须修理。
“这样没法操作放ppt。”女检察官很懊恼。
蓝非欢把电脑关机,提议道,“我带回检察院去换一台,把需要的档案转过去。”
女检察官同意,说需要的档案都在桌面的文件夹,于是蓝非欢便一人带电脑回检察院,虽然这让他得再耽误吃饭的时间,但可以顺利地避开饭局还算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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