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一怔:“为什么?”
杨静和苦笑:“还能为什么,我现在听到拍戏这两个字就头痛。在片场的时候,只要导演一喊开始,我看着面前的演员,就觉得他们全都一张死人脸。我都害怕哪天拍什么被追或者被打的情节,我会真的捡根棍子照别人头上来一下。而且一天天的拍些烂戏也没什么意思,遇到一些破演员,咖位挺大,NG十几次,导演都要砸显示屏了,他还跟没长脑子似的根本听不懂导演给他讲的戏。还有那种只要不露正脸就让替身上的,为了所谓拍戏的真实性,不拿群演当人,往狠了揍的。想去个好点的组吧,就有些垃圾冒出来,要收点好处才行。这种鬼日子不想再过了,在源世界里本来就受气,出来不想再受气了。”
穆夏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就闷头喝可乐。沈麒生端着杯子在杨静和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这样也挺好的,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自己做点小饰品,像什么美甲、发夹啊一类的,放网上卖,我网上有个视频账号,攒了些粉丝。本来拍戏不忙的时候我就做过,只不过那个时候时间少,接的单子也少,现在我可以多接点单,收入比拍戏高多了。空闲的话会上门给人喂宠物,撸毛孩子还能治愈心灵,多好。”
得知穆夏还坚持要拍戏,杨静和给他点了瓶可乐:“勇气可嘉,喝吧,姐姐请你喝。”
“谢谢。”穆夏灌可乐的时候,觉得沈麒生和杨静和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种在看不谙世事傻孩子的宠溺感。
鉴于自己的穷光蛋身份,穆夏依旧蹭吃蹭住,跟着沈麒生住进了一户两居室的房子。他打了盆水擦客厅的家具,沈麒生正和经纪人联系,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之前不是说去片场多找找和我们一样的人,我想着明天就去附近看看。”
沈麒生头也不抬,手上打着字:“你们一般不是有专门的群吗?里面没工作安排?”
“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上次为了留在桃锦,我找理由推了好几次,有特殊角色,群主挑人的时候就不大爱找我了。”
“我以前合作过的导演准备开拍一部新戏,我问问有没有合适的角色。不过都是小成本电影,你要是真想干这行,还是得想门路去一些大的剧组,拍拍电视剧,露脸的机会多点。”
穆夏好奇:“那你怎么没去试试拍电视剧,我看你的作品里就只有一两部剧的小角色,剩下的都是电影了。”
沈麒生打字的手一顿:“尝试过,重要一点的角色轮不上我,纯打酱油的角色演起来没什么意义。你新入行,本来就还在学习的阶段,所以不用挑角色,先混个脸熟再说。”
穆夏冲过去抱住他大腿:“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世界才能遇见你,从今以后,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麒生挣了两下没能把腿抽出来,只得放任他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虽这么说,沈麒生也并没支使他做什么,反而翌日上午告诉他,那个电影组里缺演员,就在影视城里拍,让他过去和负责人见个面。穆夏抱着沈麒生转了个圈,叼了两个包子就屁颠颠去了。
据沈麒生说,他和这部电影主角的形象不大相符,导演自己筹拍的片子,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请来个小红的明星,指望着拿这明星吸引点流量呢,所以这次也就没请他出演。
穆夏现在是拿沈麒生当亲爹了,就有了极厚重的滤镜,在网上查了查小明星的资料,到了地方恰好遇见,瞥见一眼,心想,精修图也修得太过,别的不知道,脸完全没他沈爸爸好看。
穆夏的角色还是个龙套,但他演得高高兴兴的,毕竟剧组也管饭啊,少蹭他沈爸爸一顿饭也好。他尝试把在源世界里学到的所谓技巧运用起来,果然如沈麒生所说,没有丝毫用处。剧组里乌泱泱一大堆人,拍一场戏就卡一下,让人完全无法进入情绪。
电影拍了一周就杀青了,后面靠着脸皮厚,穆夏找群主拿到不少角色,这段时间就流窜于各大剧组之间,并且积极参与到群演的聊天中去,希望能够抓住一些有关源世界的关键词,可惜暂时没什么收获。
沈麒生说是也收到一个导演的邀约,过段时间可能要去外地拍戏了。只希望在他动身之前能够先进源世界拍一次,穆夏可不想和他分开。
拍了大约十多天的戏,一共七八个角色,穆夏本着小角色也应该钻研的精神,给他们都设定了好多背景,写了人物小传,以至于后面都有点精分了,脑子恍恍惚惚的,蹲在屋檐底下吃晚饭的时候,听见谁喊了一声高维。
他又扒了几口饭才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等戏开拍之后才想起来,这就是陈自达说起的那个人。等到收工之后他去还服装,在签字簿和上午的签到簿上都没有看见这个名字。恐怕不是这个剧组的。
坐在剧组的大巴车上,穆夏把这事儿在群里说了。陈自达还在桃锦那边拍戏,叮嘱他们注意点,要是不幸真的和高维分到了一个组,只能多多提防了。
然而,当天晚上,手机弹出一条消息,穆夏的心凉了半截。
《月蚀奇案》的片子上线了,姜云意还没能过来,即使现在马上动身也赶不及了。穆夏给姜云意发消息,嘱咐了一大堆,主要是担心上次拍摄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会对她有影响,而且那边只剩下她一个人。
姜云意也清楚,这一次是没办法和朋友们一起了,拍摄的时候遇到的都是陌生人,如果互相合不来,她就只能单枪匹马闯过这关了。
电影的剪辑和后期制作仍然稀烂,但想到影片要播放完拍摄才开始,穆夏和沈麒生就觉得勉强还能忍受,毕竟能多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能长一点是一点。
影片从梁程悬在房梁上的尸体开始,电闪雷鸣之中,悬在半空的影子一次又一次划过橱窗的玻璃,镜头缓缓抬升,最后定格在吐着舌头,双眼圆睁的一张苍白脸上。穆夏吓得往后仰了仰。
这张狰狞的脸占据着大屏幕,直到字幕结束,跳出片名。时间终于来到了沈麒生和姜云意回到月蚀镇的那天。
此后的剧情和拍摄时的场景没什么区别,到了姜氏夫妇的尸体被发现,穆夏一行赶往河边的时候,姜云意尝试挤进人群,却突然被人抓住捂住口鼻,昏迷之后被绑住手脚扔上了一辆汽车。车子飞快朝着镇子外乱葬岗的方向去。
穆夏和沈麒生几人钻进山洞查探时,镜头一转,姜云意正在幽暗的坑动里,用两把小刀结束了两个“人”的性命,像一场母狮的狩猎。鲜红的血从她脸颊滑落,她扭头趴在地上呕吐,但不过片刻就擦干净脸和嘴,爬起来,尝试着带其他被关押的女人逃了出去。
穆夏沉默地看完这一幕,只觉那天自己安慰姜云意的话太过苍白无力。这个场景也许会成为她永久的噩梦,可是,在以后的拍摄中,她很有可能还会一遍又一遍做着同样的事,包括他们。
“真是讽刺,在这里,我们拍戏的时候总是试图说服自己,我们的身份,发生的事,都是真的,捅别人一剑,看着血包被刺破,对方倒在地上,憋住呼吸不让胸口起伏的死状也是真的。可进了源世界里,我们却要不断提醒自己,那些都是假的。”
“云意会没事的,”沈麒生想把进度条往前拉一段,没能成功,“她在那两个人进来之前就藏好了刀,这样一来,即使在打斗中手里的刀被夺去,她也能迅速捡起提前藏好的刀来反击,杀死那两个人的时候也都是专攻要害。也许很残忍,但某种程度上说,她是天生的战士。她会走出这一段阴影,并且坚强地活下去,我们也会。就把拍摄当成一次次试炼好了,为了让我们能够走到最后。”
穆夏看见沈麒生坚毅的眼神,不禁点了点头。
苏颖风在赵荷家讲述过去时,电影放出了相应的镜头。是女人们因为反抗而遭受惩罚,或者单纯为了吸引眼球而拍摄的香艳画面。此时看起来,明显感觉得到电影制作方的恶意,令人作呕。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段完全没有必要的情节,穆夏他们终于离开赵荷家了。影片并没有结束。苏颖风接手了穆家的产业,拿到了一份和穆同笙有勾结的人的名单,带着赵荷离开了月蚀镇。不久之后,另一个人被悬挂在了房梁之上。片尾字幕此时才缓缓浮出。
穆夏调整好了心情,打开评分,一时愣住了。
4分!电影竟然有4分!沈麒生从此突破了分不过三的魔咒了!
穆夏兴奋地点着那个分数,沈麒生险些拿不住手机,只能把他的爪子抓住,说:“你先冷静冷静,刚刚不是还是丧气?看看评论再说,顺便找找有用的东西,一会儿可能就得开始拍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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