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莉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她想扑进家里,那个门口挂着竹筒风铃的温馨小屋,用自己的双眼看见真相。
但鲍勃拦住了她,干脆扛着她穿过小巷,进了森林。他们跑了很远很远,远得好像小镇消失在了久远的时空。
洛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鲍勃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她,说:“镇上突然闯进来一伙强盗,要大家交出偷走的钻石。谁不肯交就立刻被杀死,有人跑去警局通知我们,但那伙强盗似乎想要杀人灭口。他们拿着枪,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唉!”
“钻石?”
鲍勃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你在小溪里捡到的漂亮石头。我想,是那伙强盗把抢劫的赃物藏在了森林里,没想到前段时间下大雨,把钻石都冲了出来,才被你捡到。大家都以为,那是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于是结队进入森林,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捡到一两块。却没想到,那不是馈赠,而是魔鬼的诱饵,给小镇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们该怎么办?”根据鲍勃的说法,所有人都死了。洛莉失去了家人、朋友和生活多年的小镇,现在她只剩下一片森林,和鲍勃这个熟人。
“我打算离开莫比,这里已经被强盗占领,我们无能为力。我想去别的地方,把莫比发生的事告诉其他人,或许有可以帮助我们的人。”
“我,”洛莉犹豫了,这里是她的家,离开了这里,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不知道,也许我们应该再想想办法,或者那些强盗拿了钻石就会离开。”
“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了,洛莉,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和我一起走吧。”鲍勃向她发出邀请。
洛莉又纠结了好一会儿,觉得鲍勃说的也许是对的。她正要答应,忽听一声枪响,鲍勃痛呼一声,捂住了肩头。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淌出。
“哈!两个漏网之鱼。”一个蒙面强盗举着一支长长的猎枪,眼里带着嗜血的兴奋和狂热。
“洛莉,快跑,别回头!”鲍勃推了她一把,随后躲在一棵大树后,举枪射击。
子弹在树林里嗖嗖地穿梭,打在树干上,激起的木屑纷纷扬扬,像冬天飞扬的雪花。洛莉用尽力气朝着森林深处跑去。很快,枪声远去了,她走在幽暗的深林里,艰难地在比她还高的草丛中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
鲍勃会死吗?洛莉累得不行,钻进草丛深处,靠在树根上休息的时候,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开始后悔捡回那颗石头,乌斯至今不知所踪,也许他早就死在了强盗的枪下。
如果可以拨转指针,让时间倒流就好了。疲惫和困意席卷而来,洛莉在睡过去之前,心里这样祈祷着。
强盗杀死爸爸和爷爷的时候,乌斯怀里抱着给洛莉的生日礼物,被爸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出了小院的后门。他怕得双腿发软,但牢记着爸爸的遗言,头也不回地往森林里跑去。
洛莉这个时间一定还在林子里,不知道镇上发生的一切,他必须去警告她,带着她逃离。
乌斯很少进林子,即使进来也走得不远,不像洛莉那样,坚持不懈地往前探索。因此他很快失去了方向,只能一口气不停地往前走,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直到天黑,乌斯筋疲力尽,靠着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坐下来。四周一片漆黑,除了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就只有怀里那个巨大座钟的秒针有节奏的咔哒声。夜晚的森林很冷,乌斯祈祷着洛莉没有回到小镇,她会在天亮的时候找到自己。
乌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林子里漂浮着薄薄的雾气。晨露打湿了他的衣服,让他整个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清晨的林子很安静,因此乌斯敏锐地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是和他一样逃出镇子的幸存者,但听清了对方说的话后,乌斯脸色大变,抱着座钟跌跌撞撞往反方向去。
强盗发现了他,乌斯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灌木丛的尖刺划破了皮肤,胸腔疼得快要炸开,冷空气像刀子一样割开他的气管。又一次跌倒之后,强盗已经离他很近了。
乌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可惜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他揭开钟表盘的盖子,一边逆时针拨转着时针,一边祈祷:“如果洛莉还活着,如果莫比镇还剩下一个幸存者,请让时光倒流吧,让他/她带着记忆,拯救我们吧。”
时针刚走了两圈,子弹就穿透了乌斯的胸膛。
他倒在地上,看见强盗撬走了镶嵌在钟上的钻石,把座钟踢到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
洛莉是在温暖的床上醒来的,阳光透过小窗,铺满了整个房间。空气里有熟悉的木头味道,洛莉坐起来,打量着自己的卧室,有些茫然。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但她实在不愿去回想。下楼后,厨房里传来煎饼和炒蛋的香气,妈妈发现了她,把淋了枫糖浆的煎饼放在餐桌上,走上前来抱住洛莉,温柔道:“醒了,我的小探险家?”
“妈妈?”洛莉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环绕,“早上好?”
“早上好亲爱的,”妈妈亲吻了她的额头,“快吃早餐,今天我要去杂货店采买,你大概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晚上早点回来,我需要你帮我整理一下东西。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想好要什么礼物了吗?”
洛莉呆呆地看着妈妈,在她的梦里,妈妈说过同样的一番话,一字不差。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妈妈出门后,洛莉决定去林子里确认一下。她找到了小溪源头的那个山洞,艰难地钻进洞里。里面有人来过的痕迹,湿润的泥土被翻动了,是新鲜的痕迹。
所以,是真的?
洛莉急匆匆赶回小镇,刚到镇口,就听见了一阵兵荒马乱,有人在哀嚎和惨叫。
惨剧已经发生了。
她悄悄跑进镇子,现在时间还早,她或许能救下爸爸妈妈。强盗没有发现她,小镇作为洛莉最先探索的场所,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里的地形。哪条小巷通往哪里,哪里有隐秘的小道,她一清二楚。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她刚钻进一条巷子,就看见了鲍勃的尸体。他身上中了好几弹,帽子掉在一边。
这和梦里却又不一样,洛莉糊涂了。她跑向自己的家,透过窗户的小缝看见爸爸和妈妈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妈妈的碎花连衣裙。
洛莉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决定去找乌斯。梦里,乌斯失踪了,她还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她找遍了镇子也没有乌斯的踪迹,他能去的只剩下树林了。洛莉不得不一边躲避着强盗,一边进入林子搜索着乌斯的踪迹,直到天黑也一无所获。
夜晚的树林是很危险的,洛莉不敢再冒险乱走,只能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休息,决定明天一早起来,赶在强盗之前找到乌斯。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她听见了乌斯的祈祷,眼睁睁看着乌斯倒在强盗的枪下。
强盗走后,洛莉趴在乌斯身上哭了很久,捡起了那个座钟。
“是你的祈祷灵验了吗?如果可以,能不能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能救你们。”
座钟发出几声浑厚的声响,洛莉再次躺在卧室的床上,睁开了眼睛。
—— 上册 完 ——
上册的最后一页是那个座钟的插画,尽管颜色艳丽,线条扭曲,穆夏还是认出来,它和酒店大堂里,那个雕塑基座上的钟一模一样。而每次循环开启和结束,他们都听见了钟声。乌斯将时针反向拨了两圈,也就是24小时。
一切细节都对得上。
“所以,这个钟就是循环开启的关键?”
“应该是了,”沈麒生往回翻了一页,“这么看起来,雷申似乎就对应着童话里的洛莉。他们的相同点,就是都是一场惨剧的幸存者。”
穆夏起身探雷申的脉搏,对方把他的手打开了:“很不幸,我还活着。”
穆夏已经懒得和他争辩了,反正他受了伤,暂时死不了但也无法起身活动,不用担心他跑了。
“我们赶紧看下册吧,也许能解开更多的谜团。”穆夏坐回沈麒生身边,再次翻开了童话书。
洛莉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只能回到前一天,无法改变镇民们捡回钻石这件事,就只能警告大家,让他们把钻石放回去。
但她没料到的是,妈妈并不相信她的话。
“你这个充满了想象力的小脑瓜,是不是把脑子里的故事当成真的了?”妈妈不顾洛莉的阻拦,提着篮子出了门。
更令洛莉意外的是,除了妈妈,镇上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他们对洛莉说的话没有反应,甚至好几次都有人险些撞到她身上。
当洛莉情急之下抓住了约翰大妈,对方才发现她的存在,惊讶道:“小洛莉,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林子里统治你的王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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