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许翎要冒险去偷听杨建伟的谈话,他有了6分的积分,只要多争取一下剧情贡献度上的分,下一次拍摄就能达到10分。”坐在出租屋客厅的沙发里,穆夏觉得自己的灵魂还留在那片冷冽的雪原上,没能完全抽离出来。
“他的想法也没错,只要分数达不到十分,就可能成为别人的目标。不尽快多攒点分的话,之后要再赶上去就难了。”沈麒生握住他还冰冷的手指,“不要想那么多,在群里报个平安,先好好休息一下。云意她们已经发过消息了。”
绿邮群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一些人是其他人拍摄时的组员,穆夏完全不认识他们,但大家默契地在拍摄结束后第一时间报平安。
穆夏是最后一个报平安的,发完消息后,有一个他不认识的群成员用一句话做结束:黄雨辰没了。
群成员又少了一个,穆夏的那个笔记本上会多出好几个名字。
他失神地站起来,机械地洗漱完就把自己裹进了温暖的被子里。精神已经极度疲惫,脑子却仍然清醒。不知翻了多少次身,穆夏烦躁地爬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裹着被子去敲沈麒生的门。
“沈麒生,你睡了吗?”
门缝里没有灯光,但门很快开了。即使是在黑暗里,穆夏也看清了沈麒生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我们一起躺着聊聊天吧,说不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沈麒生没说话,侧身让他进了房间。
穆夏在沈麒生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着,看着沈麒生模糊的侧脸,不禁笑道:“我都有点不习惯了,你变得不傻的样子。”
“你倒是变得越来越傻了,”沈麒生平躺着,将一只手枕在脑后,“睡不着就跑来我这里,像个做了噩梦哭着找爸爸妈妈的孩子。”
“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小的时候爸妈都没给我讲过故事,我自己疯玩一天,累了就睡着了。”
“你还真是会顺杆往上爬,”沈麒生没好气道,“明天我们出去走走,看看电影,吃吃饭。想吃火锅还是烤肉?你沈哥请客,随便吃。吃完再去健身房,既然疯玩对你有用,那你明天就往死里练。”
穆夏把脑袋往被子里缩:“听前面我还以为是约会呢,原来是挂在驴脑袋前面的胡萝卜。”
沈麒生失笑:“约会?要真是约会,你敢去吗?”
“有什么不敢的?咱俩都睡一张床上了。”
沈麒生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嘴上越来越没把门的了。”
穆夏揉着脑袋,凑近了一点点:“这和出戏不太一样,戏里的都是假的。”
“我知道,”沈麒生终于翻了个身,面对他,“但是就像我说过的,你不能让自己留在里面。实在不行就想想我们的目标吧,朝着那个目标努力。我们对抗的不是某个人,甚至是某个组织,而是一个世界。我们不知这个世界的全貌,而且它还拥有超乎科学的力量,所以这条路注定很难。就当我们回到了20世纪初,想想他们是怎么推翻一个封建王朝的。”
“哇!”穆夏忍不住感慨,“那我可不敢和他们比。”
“已经有人成功过了,或者说半成功吧。何骁宁,”沈麒生念出这个名字,“现在想来,第一次拍摄时源世界说剧本系统损坏,说不定就是他们那一届干的。他们都能直接把系统干崩溃,我们为什么做不到?”
“你就这么有自信?”
“干演员的就得有自信,要不然畏畏缩缩的怎么演戏?演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得相信自己所表演的东西,相信那个人物是真的。现在,穆夏同学,你就是行走在推翻源世界路上的先驱者,你得相信这个身份,才能去践行它。”
“好吧,”穆夏眨眨眼睛,“那沈老师,睡前故事还讲不讲了?”
沈麒生:“……你还真是不打算放过我。行,穆夏小朋友,请闭上眼睛。咳咳,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夏天的小男孩,很善良也很调皮,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穆夏踹了他一脚。
“好好好,有一个叫夏天的小男孩,勇敢、善良又聪明。他喜欢到小区旁边的一个公园玩。公园很漂亮,春天的时候百花齐放,有桃花、李花、杏花、梨花、荷花、樱花、丁香、迎春、月季、蔷薇、木槿、紫荆花、二月兰……”
“你是花朵百科吗?”睡意悄然袭来,穆夏闭着眼睛嘟囔。
沈麒生拉长了调子,听起来更让人昏昏欲睡:“那我说说里面有多少种树吧,有杨树、柳树、梧桐树、槐树、枫树……”
穆夏觉得自己好像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花和树都没有了,只有阳光洒满了房间,旁边的枕头上,有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是清爽的木调香。
沈麒生正从厨房一盘盘地往餐桌上摆早餐,烤吐司、炒蛋、煎培根、鲜榨蔬果汁、手冲咖啡,香气混着阳光,一起在屋子里弥漫。
“哇!”穆夏惊叹到两眼发光,以前沈麒生虽然也做早餐,但都做得比较简便,这次他甚至摆上了盘。
“我上辈子一定拯救银河系,才能遇到你。”昨晚回来就睡了,这会儿正是饥肠辘辘。穆夏举起叉子正要大快朵颐,又突然起身冲进卧室,拿手机出来咔咔一顿拍。
沈麒生悠闲地喝着咖啡,问:“好吃吗?”
“好吃!”炒蛋鲜嫩松软,培根焦香,穆夏吃完一口,双手合十,险些给沈麒生跪下,“大师,您这些都不是美食,而是神谕,是人类身处黑暗之时降下的火种,是众生迷茫之中的圣经。”
沈麒生一笑,坦然接受了这最高的赞美和最虔诚的膜拜:“知道就行,吃完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跟我出门。”
“遵命。”穆夏坐在椅子上鞠了一躬,“吾将追随您的脚步,直至时间尽头。”
一路上,穆夏根本不问沈麒生要去哪儿,直到他们来到一处热闹的市场。这里不是商业街,没有风格统一的装潢设计,没有货物雷同的商店,反而略显陈旧和杂乱,来的似乎都是本地人。
街口第一家就是卖早餐的,店面不大,在路边支了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客人。老板正忙着炸油条,刚出锅两根就被一个年轻姑娘夹到盘子里,送去顾客桌上。
“这家油条最好吃,刚出锅的时候外脆里软,蘸上豆浆又是另一种风味。他家的豆浆都是自己现打的,不多掺一点水,价格比别家贵一块,但还是每天都最早卖完。以前拍戏的时候经常来。”沈麒生主动承担起导游的角色。
“这家的馄饨最好吃,汤底是新鲜熬的鸡汤,开了几十年了,馄饨馅里掺了自己腌制的脆萝卜,爽口解腻。”
“这家的烧烤酱汁调得特别好,有一回来附近拍戏,才十几天,我整整吃胖了三斤。”
“这家老裁缝铺手艺特别好,很久以前是做服装定制的,价格可不低。现在老了,不想像以前那么拼,就做些缝补修改的活儿。”
一直走到市场尽头,穆夏手里已经多了一袋牛肉干,一个鸡蛋灌饼,一颗新鲜水蜜桃。桃子熟透了,皮能直接剥下来。
“今天早上起得晚,我也想做做饭,就在家里吃了,下次带你来这里吃,保管你走不出这条街就撑了。”
离开市场,他们来到一个公园,坐在一片湖泊旁的木椅上。风吹过旁边的法国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湖岸边有一块大石头,上面用红色油漆染成了三个行书刻字:雁回湖。
“如果运气好,偶尔会看到迁徙的大雁在这里短暂停留,就落在湖心那片小岛上。”
风吹起的涟漪在阳光下粼粼闪烁,沈麒生闭上眼睛,听着水拍打湖岸的声响,道:“以前心不静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坐坐。”
穆夏逐渐明白了沈麒生带自己走这么一圈的目的。
他年纪不算大,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家庭和睦,几乎还未经历过亲友离世。因此,每一个同伴的乍然离去,都会在他那颗还没有经历过风霜磨炼的心脏上划下一刀。
有些事情,他还想不通,就容易走进死胡同。
“大多数情况下,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想要继续走下去,你自己得先活着。不光是还在呼吸,还有心跳,而是你自己,必须真切地感受到你还活着。”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通透的?”要说年龄,沈麒生也大不了几岁,但从思想上看,穆夏觉得自己和他简直有点差辈了。
“哼,我好歹也算你前辈,这点经验都没有吗?你还是太年轻了。”
穆夏突然悟了,原来他沈哥在装逼。
电影到底是没去看,现在穆夏提起“电影”两个字就脑袋疼,也更加理解了杨静和为什么毅然决然地放弃演戏。
不过,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不想就这么轻易被消磨掉热情。结束了沈麒生的心灵鸡汤课程,穆夏老老实实去找工作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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