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靖西王带着物资及时填补了江南五州物资的漏洞,赈灾一事很快便到了尾声。
周悯启程回京那日,街道两旁早已站满了人。
百姓望着太子与靖西王领着人远远地往城门口驶来,纷纷跪地叩首呼喊着太子与靖西王的名号,感恩之声此起彼伏。
冗长的车队在晨光中缓缓前行,身影在晨光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天际。
京城,太子府,御书房中,周悯伏案疾书,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划过,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迹。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专注而凝重。
案几上堆满了奏折和账册,记录着江南灾情的详细情况以及物资的调配去向。
“殿下,西南的物资清单已整理完毕。”下属恭敬地递上一份厚厚的册子。
周悯接过册子,迅速翻阅了几页,随后抬头道:“立即派人将这批物资送往西南,务必确保每一份都落到实处,不得有误。”
“是。”官员领命而去。
周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继续低头处理手中的事务。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身,周悯并未抬头,“重建江南的银子预估好了吗?”
来人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关切:“殿下。”
周悯闻言顿了顿,抬头看见来人后,立即撂下笔,起身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太傅背着手缓步走进屋中,目光在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上扫过,眉头微皱。
他走到周悯身旁,沉声道:“你此番动作引起了皇上的不满,重建江南的银子不能再让户部亲自派人去预估了。”
“我知道。我回京后向皇上请了统计灾情与调配物资的旨意,数据不能如实交上去了,得减。”
江南雪灾的实情并未公之于众。灾情的严重程度远超朝廷的预期,若是户部亲自下去查探到实情,皇帝必然大发雷霆。周悯一回京就立马去宫中自己领下预估拨款之责,皇帝虽面色不虞,却也批准了。
太傅叹了口气,“可以往的天灾与此次江南灾情的规模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拨款少了,百姓会心生不满,拨款多了,户部那边难以交代。亦辞,此事你需慎重。”
周悯沉默不语。
此次江南灾情之严重,远超朝廷的预估。若是如实上报,必然会引起朝中震动,可若是削减拨款,江南百姓的苦难又将如何解决?从西南借调的物资已是他出钱还清的,江南漏洞太大,他有心无力。
良久,周悯垂眸道:“我尽力以安抚百姓为由将拨款拔高,能补多少是多少吧。”
太傅站在一旁,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亦辞,御揽说的不错,你太着急了。”
周悯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笑,“可是老师,我就是亲自下江南也险些没保住五州。若我没有暂扣那封急报,皇上也不会如实公布实情。依照以往江南赈灾的方式,江南恐怕会连现在都不如。”
太傅叹了口气,“你不能再孤身一人立于朝政之中了。”
周悯抬起头,目光与太傅相接,良久,他道:“我明白老师的忧虑。可即使我有意结交,朝中也不会有人向我投诚。要真有,八成也是皇上的人。”
太傅眉头紧拧,他沉默片刻,沉声道:“朝中不行,那就从朝外破局。”
周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傅的意思,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您是说……御揽?”
苏御揽现今才年方十五,却已经过了童试和乡试,成为大周最年纪最轻的解元,佳名远扬。
且他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甚至在江南赈灾中处理物资调配,帮了不小的忙。
只是他性情一向淡泊,给人以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的与世无争之感,然而正是这种超然的态度,才让人轻易忽略了他淡然外表下的锋芒。
周悯面色复杂:“老师想让御揽入仕。”
太傅捋着胡子对他点了点头。
周悯皱起眉:“倘若他不愿呢?他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深交,而且他年纪尚小,再天资非凡,入朝后也应付不了那些老狐狸,这是否太为难他了?”
太傅闻言却道:“你放心,我看人从未出错。御揽虽性情冷淡,可他比你知晓变通得多。而且……”他顿了顿看着周悯,意味深长道:“你又怎知他不愿呢?”
周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御揽他……”
太傅面色和蔼,正欲开口解释,却见周悯已经转身,脚步飞快地朝门外奔去,连话都来不及听完。
太傅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周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摇了摇头,走到案几旁,伸手整理被周悯匆忙离开时带乱的奏折。
周悯一路疾步穿过太子府的长廊,门口的侍卫见他这般匆忙,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上前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可需要备车?”
周悯摆了摆手,“不必,我去国子监一趟,很快回来。”说完,他便快步朝国子监的方向走去。
国子监内,苏御揽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本和课业。忽然,一名同窗走过来,低声对他说道:“太子殿下在门外等你。”
苏御揽闻言,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听见了。他收拾好书本,起身朝门外走去,刚走出国子监的大门,他便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站在不远处。他对着那身影唤道:“殿下!”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挑眉看着他,面色不虞:“你叫的哪个殿下?”
苏御揽顿了顿,面色平静,低头拱手道:“见过世子殿下。”
这人正是谢倾珩,他被靖西王以性格顽劣不堪为由扔进了国子监上学,此刻,他脸上正带着几分不耐烦。
苏御揽打过招呼,转身就要走。
“站住!”谢倾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御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谢倾珩抱着胳膊,懒洋洋道:“你还挺厉害的,课上教的那些东西你都会写吧。”
教书夫子留的作业于苏御揽而言易如反掌,他已经开始准备三月的春闱了,但此刻他只是微微一笑,看着谢倾珩没有接话。
谢倾珩莞尔一笑,看着苏御揽道:“借我看看。”
谢倾珩虽在边塞长大,但靖西王必然不会缺少对他的教育,他并非愚钝之人,提这个要求多半是在表达对靖西王把他扔进来的不满。
苏御揽看着他淡淡道:“不会写。”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谢倾珩不为所动,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是吗?我以为你在里面这些时间已经写完了。”
苏御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谢倾珩上前几步,一手撑在苏御揽身前的墙上,将苏御揽堵在墙与他之间,俯下身挑眉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我很讨你嫌?你见我就跑干什么?”
也不怪苏御揽会认错人,谢倾珩虽只比他年长一岁,却足足高了他一个头。
此刻,谢倾珩一手撑在墙上,将苏御揽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身影几乎完全将他笼罩。
谢倾珩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却掩不住眼底那股凌厉的气势。
苏御揽抬眸,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御揽!”
那声音清朗温和,带着几分急切,正是周悯。
苏御揽微微侧头,目光越过谢倾珩的肩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谢倾珩见状,啧了声,退后一步,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周悯走过来,见状皱眉:“世子殿下这是?”
谢倾珩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没什么。”
周悯蹙眉,看了谢倾珩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对苏御揽道:“御揽,我们走吧。”
苏御揽跟着周悯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周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他转身向谢倾珩走去,从书袋中取出自己的作业,递给了他。
谢倾珩眉梢微动,目光在苏御揽脸上停留片刻。
对方忽然抬眼迎上他带着探究的视线,定定道:“我不讨厌你。”说完,他转身跟上太子,谢倾珩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作业,眯了眯眼,唇角微微上扬。
周悯看着苏御揽,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御揽,你这是……”
苏御揽微微一笑,“世子殿下若因作业挨了打,靖西王怕是又要闹到皇上那儿去了。”
周悯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考虑得周全。”他没再想刚才的事,问道:“老师说你想入仕,是真的吗?”
苏御揽点了点头,“是。”
周悯闻言静静地看着他,“朝中局势复杂,你若走这条路需多加小心。”
“殿下放心,我自有分寸。”
太傅的话还在耳边,周悯看着苏御揽渐渐放下心,他想到刚才看见的场景,总觉得有些奇怪,他蹙眉问道:“靖西王世子经常像方才那样对你?”
苏御揽一愣,“他未曾经常那样对我。”
周悯认真道:“他若是欺负你,你一定要与我说。”
苏御揽明白周悯还在介怀上次自己被带出府的事。
谢倾珩在太子心中的印象已然定型,他只得轻声应道:“殿下放心,我会当心的。”
他垂下眼眸,眼前忽然浮现那双灼灼如墨的眸子,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丝浅笑,“或许……他只是想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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