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苏御揽颤抖着抬手捂住耳朵,可那心跳声却依旧清晰可闻,他弓着腰捂住胸口,几欲作呕。
噗通、噗通……
即将要冲破血肉的桎梏。
他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的身影在心中就越发清晰,他不知所措。
苏御揽浑浑噩噩地避着人穿过回廊,耳边观众的喝彩声渐渐远去。
雅间的门在身后合上,他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扶住妆台。铜镜中映出一张惨白的脸,面具上镶嵌的玛瑙,像一滴滴将落未落的血。
指尖碰到冰凉的茶盏,他才惊觉自己双手抖得厉害。茶水泼洒在绯红的纱衣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苏御揽无言静坐在台前许久,方才舞台上激烈的心跳终于渐渐平缓,可胸腔里仍残留着隐隐的钝痛。指尖触及自己的手腕,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响,接着是门闩落下的响声。
“你来了。”苏御揽一顿,他的嗓音竟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身后却迟迟没有回应。苏御揽迟钝地意识到不对,刚要转身,那人的速度却更快,一股大力突然扣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扯向一旁。
桌上的物什被一扫二开,茶壶酒杯噼里啪啦摔碎一地。
头顶的光线剧烈摇晃,刺目的光线晃得苏御揽眼前发黑。待眩晕散去,映入眼帘的竟是谢倾珩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总是含着光的眼此刻黑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他眉宇间凝着骇人的戾气,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
脑海中的人突然来到眼前。
苏御揽刚刚平息的心跳又骤然加速,他不知为何,本能地想逃,可谢倾珩的手牢牢禁锢着他,让他无处可去。
两人呼吸交错。
“谢……唔——”
苏御揽话音未落,谢倾珩已揭开面具狠狠吻了上来。比起吻,这更像是野兽在撕咬猎物,带着血腥气和压抑已久的暴戾。
心跳好快……
好累……
就这样吧……
苏御揽心力交瘁,此刻提不起半分力气反抗,只能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沦。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将苏御揽猛地拉回现实。他睁开眼,正对上谢倾珩那双如狼般幽深的眸子。
“呜……你松……唔”,苏御揽挣扎着别开脸,却被谢倾珩扣住后脑再度封住双唇。
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敲门声愈发急切:“苏……”那人话音一顿,“你还好吗?”
是姜明煜的声音。
苏御揽用力推拒着谢倾珩的胸膛,可对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那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纱衣传来。
“啧,你倒是回话啊!”姜明煜的声音透着焦灼,“你再不说话我可直接进来了?”
苏御揽摇着头挣扎,却换来谢倾珩更用力的禁锢。
门外的姜明煜心急如焚。
歌舞总能打动人心,他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苏御揽,谁知对方的反应竟如此剧烈。方才分明听到瓷器碎裂的声响,此刻又迟迟不应声。姜明煜再也顾不得许多,抬脚狠狠踹向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门扇应声而开。姜明煜冲进屋内,只见满地狼藉。
碎瓷片四处飞溅,茶水流淌一地。一旁的木窗大敞着,寒风裹挟着细雪呼啸而入,吹得纱幔狂舞。
苏御揽撑着桌子背对门口喘息,他散着发,衣衫凌乱,修长的身影在灯光中投下一道孤寂的剪影,飘渺得几乎要被风给吹散。
姜明煜眉头紧锁,抬脚正欲进入。
“姜明煜,我没事,”苏御揽声音沙哑:“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这叫没事?
姜明煜抿紧了唇,他后悔了,他就不该用这种方式刺激苏御揽。
但苏御揽此刻的状态不对,他不敢再有所动作。
犹豫许久。
“好。”最终他只是低声道,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将木门缓缓带上,跟门外闻声而至的人解释。
苏御揽扶着冰冷的桌面,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桎梏。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他弯下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陌生、痛苦、失控。
他向来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每一步都精心算计,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可现在,他的身体、他的心,全都不听使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茫然地望着大开的窗,风雪吹得他手脚冷凉,翻窗而出的身影在眼前一瞬闪过。
无穷无尽的酸楚将他淹没,他已无力承受疯动的心跳,鼻间酸涩得发疼,可眼眶干涸得流不出一滴泪。
苏御揽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清晰。那些精心规划的路线突然被浓雾笼罩,他像个初生的婴孩般,重新笨拙地摸索着这个世界。
谢倾珩的模样和声音一点一点蚕食了他的理智,渗透了他的肺腑。
“罢了,我信你便是了。”
“我羡慕那些姑娘。”
“我不喜喝酒。”
“你当真以为,我是来看这些猫的?”
字字句句如同钝刀,一下下凌迟着苏御揽摇摇欲坠的理智。
那双黑眸如寒夜中最耀目的星辰,在夜色里灼灼生辉,专注地望着一个人时,整个星河都为之倾倒。
是苏御揽沉闷一生中无法企及的光亮。
“我要你喜欢我。”
苏御揽猛地捂住耳朵,在心中嘶吼——
别说!不要说!我不想听!
“苏御揽,我喜欢你。”
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每一声心跳都在提醒他。
苏御揽,你的心乱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是现在?
苏御揽胸口剧烈起伏着汲取稀薄的氧气,他缓缓环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已经没时间了。
细雪簌簌落下,谢倾珩踏着积雪回到王府时,肩头已落满银白。
府门前,宋柯和魏琢早已在风雪中徘徊多时,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连忙迎了上去:“王爷!”
谢倾珩却恍若未闻,一步一顿地向里屋走去。
宋柯快步跟上,撑开油纸伞为他挡去纷扬的雪花;魏琢则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他衣袍上的积雪。
谢倾珩的状态太冷静了,冷静得诡异,反而让宋柯心里发慌。
“王爷……”魏琢突然惊呼:“你的嘴……”
宋柯闻声猛地抬头,只见谢倾珩嘴角赫然有一处破皮的伤口,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目。伤口边缘还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被人狠狠咬过。
谢倾珩木着脸缓缓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魏琢。那眼神冷得像冰,冻得两人一个激灵。
宋柯瞬间明白了什么,狠狠掐了魏琢一把:“连日下雪,后厨怎么做事的,都不知道多备些瓜果!”他拽着魏琢的袖子就往回廊跑,“我们这就去好好训斥他们!”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一溜烟跑的没影,只留下雪地上一串凌乱的脚印。
谢倾珩站在原地,伸手碰了碰嘴角的伤口,忽然轻笑一声,那笑意还未达眼底便已凝固,嘴角很快拉平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方才身下人挣扎时睁开的双眼,里面盛满的痛苦胜过这世上最利最毒的剑。谢倾珩唇角一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意识回笼。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不见半分疏离,其中的茫然、无措、痛苦几乎要淹没谢倾珩。
他落荒而逃。
苏御揽在痛苦……因为自己。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将他割得鲜血淋漓。
可是他好嫉妒。
他无法忍受苏御揽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无法忍受任何人触碰那具身躯。
一个念头在心底疯长。
要是能把他囚禁起来就好了,锁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让他那双清冷的眼睛只能看着自己,让他温润的声音只为自己而发。
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再没有旁人能窥见他的半分风华。哪怕是自己带给他的痛苦,也好过看他与别人言笑晏晏。
可是……
谢倾珩缓缓抬手捂住脸。
他做不到。
只要那人露出一丝哀求的眼神,就能击溃他所有防线。那双含着迷茫与痛苦的眼睛望过来时,他宁愿自己神魂俱灭,也不愿再让那人疼一分。可偏偏这痛是他亲手给的,心连着灵魂都在震颤,像被业火灼烧,永世不熄。
谢倾珩缓缓抬头,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珠。
漫天的飞雪无声飘落,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
呼吸被凝成白雾,心跳变得迟缓。
这是个冷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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