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府衙内。
地牢中对骂许久的两人各自贴着远离隔壁的墙面，忽听铁链哗啦作响。几名侍卫举着火把进来，在一间房门口停下，为首的沉声道：“奉御史大人令，李大人，请吧。”
关着的两人俱是一愣。
待李兴文被带到堂上，苏御揽起身拱手道：“李大人，多有得罪。”
李兴文看着苏御揽，缓慢伸出手，回道：“御史大人奉皇上旨意，只要最后真相能水落石出，中途坎坷一些是正常的。”
“这是自然。”苏御揽示意看座，“今日为的就是此事，大人但说无妨。”
李兴文看见堂前的椅子一愣，直起身子，看了眼苏御揽，眼珠一动，道：“御史大人，我不知刘承泽为何那样说。大人若不信，直查便是，此事一查便知。”
“既然有大人这句话，那我也放心了，”苏御揽闻言起身向李兴文行过一礼，温声道：“我即刻便去查清近些年的账，还大人一个公道。”
李兴文身形一顿，他缓缓抬头看向苏御揽，随即带着迟疑说道：“这……御史大人可有皇上的旨意？”
苏御揽正对他，面露疑色：“方才李大人亲口说我是奉着皇上的旨意下来的，怎的才一会儿就忘了？”
李兴文看着苏御揽带着询问的眼神，语气算是客气：“御史大人，下官以为眼下这不是重点，不必为了证明我是否被冤枉而耽误正事。等此事结束，我再将账册亲手奉上。”
“可我倒是觉得这事必须尽快弄清的。”苏御揽语气诚恳，“大人放心，查证用不着多久，不仅不会耽误正事，还能尽快还大人一个清白。”
李兴文此刻终于明白过来苏御揽的意思，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苏御揽起身欲走，却被李兴文突然叫住：“御史大人是打算驳皇上的意思？”
苏御揽眼神一冷，在李兴文身边停下脚步，衣袍带起一阵微风。
“御史大人，”李兴文故意不看苏御揽，语气阴冷，“有些万万不能抬到明面上的事情，撕破了可就难看了，大家都收不了场。”
“巡抚大人的意思我明白，”苏御揽微微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但这确实是皇上的意思。”
李兴文眯起眼睛，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沉声道：“因为大人是皇上派下来的？”
苏御揽淡淡道：“因为天下的局势在天子手中。”
“可有圣旨？”李兴文追问道。
苏御揽转向他，淡淡一笑，答非所问道：“江南梅雨时节的油纸伞借出去时清清楚楚，收回来时总要看看伞面上可沾了不该沾的雨水。若是发现伞骨断了半截，顺着雨线往上找，保不齐就摸到了哪片云。”
李兴文皱起眉头，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侍卫客气而强硬地送了出去。
李兴文面色阴沉地回到牢房。刘承泽刚张开嘴，刚幸灾乐祸地嘲讽他，心头突然升腾起一丝古怪，他顿时止住话音作罢。
几日后，潮湿的墙壁上，日光被铁门割裂成诡异的碎片。
刘承泽被侍从推着踉跄着走进审讯室。
苏御揽端坐在案前，翻动着公文，头也不抬地说道：“巡抚大人可是都交代了，刘大人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刘承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他偷瞄苏御揽低垂的眉眼，发现对方根本没看自己，顿时梗着脖子，故意挤出几分委屈：“大人明察秋毫，小的怎敢隐瞒？”
苏御揽手上动作一顿，他唇角微勾，似乎早有预料。他放下公文，缓步走下台阶，在刘承泽面前站定，似笑非笑：“怕我套你话？”
“哪里的话！”刘承泽笑得谄媚，“我这是怕那李兴文蒙蔽大人的双眼啊！毕竟他在背后说了什么，这……我也不知啊……”他说着说着，声音越说越小，还时不时窥探苏御揽几眼。
“这倒是。”苏御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但他告诉我，你们背后虽一直有来往，但最近的事情他不知情，你抓住你们曾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点威胁他。”
苏御揽笑得温和：“刘大人怎么看？”
苏御揽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却让刘承泽想起骤然吐着信子慢悠悠逼近猎物的蛇。
刘承泽咽了口唾沫，“自然……自然是假的。”
“可李大人让我即刻彻查他的账本。”苏御揽轻飘飘转身，指尖划过案头整整齐齐摞着的账簿，“他无条件配合查案。”说着随意抽出一本，手腕一抖，账本哗啦啦散落在刘承泽脚边。
刘承泽闻言一僵，几乎是扑过去抓起账簿，泛黄的纸页在他颤抖的指尖翻飞。突然，他的目光定在某页密密麻麻的数字上，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这是真的！
他像被火烫到般甩开账簿，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立柱上。
“刘大人，李大人的话怎么和你不一样啊？”苏御揽踱步上前，靴尖挑起地上的账簿，瞟了一眼，在刘承泽停留的那页折了个角。
“他好像是……”苏御揽故意拖长尾音，直看得刘承泽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才慢悠悠道：“……真不知情啊刘大人。”
刘承泽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颅内奔腾。方才还侥幸认为能蒙混过关的心思彻底碎成齑粉，膝盖一软险些跪下，那一瞬看见的数字在他眼前狂跳，他脑中乱成一团乱麻，喃喃道：“不！他怎么会直接这么做，他怎么会不知情！李兴文一定不但知情还参与进来了，他不会不知情，他在混淆视听！”
“怪了，”苏御揽挑眉，“刘大人前日不是笃定你们是一同动作的吗，怎么这下成猜测他是知情的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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