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整座城市落入沉寂,仅位于CBD的写字楼里透出淡淡的亮光。
中心商务区,像是人在沉睡时仍然跳动,以维持生命运转的心脏。
云想下了班,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等红绿灯的间隙,抬头看了眼天空。
今天是十五,月亮圆而满,散发着与玻璃幕墙异质的柔和暖光。
云想新带的实习生林悦加快脚步赶上她:“云律,你不累吗?”
和云想共事已久的同事王安笑言:“小林,你认识她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她是机器人,永远不会累的。”
经过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其他人的脚步声略显疲惫拖沓,而云想的高跟鞋叩击地面,声音依然利落清晰,像她的衣着一样简洁。
“少捧杀。”云想摇了摇头:“我也困了的,但现在明显还不是睡觉的时候——我们还要去瓴秩开会。”
瓴秩是云想所在的律所团队的客户公司。
林悦唉声叹气:“我都快要睡着了。”
云想敲了敲她的额头:“请你们喝咖啡。”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好!云律请客。”
云想走进街边的一家营业中的咖啡店。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云想微微一笑:“五杯冰拿铁,打包带走。”
“好的。”
店员先是看到云想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面佩戴着一块方形腕表,他从点单屏幕上抬起头时,眼中流过惊艳之色。
很快,随着咖啡的香气淹没口鼻,这种惊艳也在店员看向云想的第二眼沉淀了下来。
从律所过去瓴秩,车程要一小时。云想坐在后座,看完了瓴秩发过来的文件。
瓴秩是国内高端机械和自动化生产线的龙头企业,出口业务占比庞大,客户遍布全球,主要市场包括北美、欧洲、东亚及东南亚。
最近,瓴秩陷入了一场跨国的知识产权纠纷,旗下的新型机械臂被一家美国竞争公司指控侵犯专利权。
到达的时候,她正好饮完一杯拿铁,适量的咖啡因使她保持头脑清醒,她曾和同事开玩笑说,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咖啡。
领秩法务部的经理在会议室等待着他们:“云律,王律,这么晚还赶过来,辛苦了。吃晚饭了吗,要不我们先吃再聊?”
云想笑笑:“不用客气了,黄经理。”她将外套扔在椅子上,“我们直接进入主题,早点结束,大家都能回去休息。”
黄经理表示认可。他也知道云想素来是这样利落干脆的作风。
挂在墙上的钟表指到十一点,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当卓序走进来,整个室内的空间安静了一瞬。
“卓总。”黄经理起身,将主座让给卓序。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他身上。
他站在那儿,就是给处在加班状态中、麻木疲惫的在座诸位以视觉上的安慰。
云想是唯一一个没看向他的人。
相反,她因为进程被打断蹙起了眉,似乎有点儿不耐:“各位,我们可以继续了么?”
闻声,卓序的目光落到云想身上,她正专注于文件,一缕长而卷的头发垂在脸侧。
卓序轻敲了下桌面,“继续。”
云想自顾自地,接着刚才的断点,继续说了下去。
卓序来或者不来,对她的影响不是很大,她不怎么去看他的脸,只是视线偶尔降落在桌面,见他的手指交错握着,指骨修长,映在她眼底。
纸面上法律和专业术语交错,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是绝对冷静的,但看着看着,云想的耳后莫名烫了一度。
卓序拥有一个多数上位者所没有的好习惯,他不爱打断人,安静听到末尾,才开口发表看法。
在云想明说前,卓序已经判断出了他们律师所需要的证据材料:“这款产品相关的开发文档、设计原型、邮件往来和会议记录,用以证明产品独立研发的资料,整理好发给律师。”他吩咐黄经理,“同时,调查对方公司的历史,看是否有过类似的诉讼行为,以此判断其动机。”
“好的。”黄经理答应。
“关于管辖的问题,我需要向您补充说明。”云想说,“虽然瓴秩未在纽约有过经营活动,也未面向纽约州境内提□□品或服务,或在纽约州境内实施侵权行为。”
“但是,由于瓴秩和卓总您在纽约州境内拥有不动产,根据纽约州的诉讼法,纽约州法院是有权行使管辖权的。”
黄经理一愣:“我记得我们没有向您方提供集团的不动产信息。”
“只是一些资料搜集的基本功。”云想一笑,“而且卓总是在纽约念的本科,做出他在当地购置了不动产的推断不难。”
“嗯。”卓序不置可否,“我也想说这个问题。黄经理,明天你联系纽约本地的律师团队,和云律、王律合作处理这个案子。”
云想横插一句:“纽约的执业照我也有,这个案子虽然标的额大,但情况不复杂,我们可以解决。”
卓序看向她:“听起来,云律师对自己很有自信。”
他声音极悦耳,但说话冷腔冷调,倒不冰,更接近冷玉的温润。
云想的目光和他碰撞:“我相信,瓴秩不会愿意把法律事务交给一个连自信都没有的团队的。”
“有自信是好事。”卓序合上电脑,“但我不认为,你会比纽约的律师更精通当地的法律。”
卓序盖棺定论,婉拒了云想独立负责的提议。
颇有不信任她的嫌疑。
法律是一个专业门槛很高的领域,律所的其他甲方大老板,除了法务部门以外,只能看到结果,而不能对过程指点一二。
卓序不同,他念的是哈佛商科和法律的双硕士学位,尤其在涉外纠纷上,他往往能言之有物,提出切实可行的意见。
云想冷笑一声:“我们的出发点也是为贵公司节约资源,既然卓总的钱多到烧得慌,那我们又何乐不为呢?”
云想出言讽刺,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的凝固。
王安在暗处拍了拍云想的手臂。
他们是业内顶尖的律所,但总体跳脱不出乙方的框架。
云想平日里风风火火,但态度一直是很专业的,唯独在面对瓴秩,哦不,准确地说是卓序,这是第二次和他较劲了。
虽然王安也不理解,她为什么看不惯卓序,毕竟后者品貌不凡,教养一流,在行业内外的口碑一直良好。
但是,作为乙方,有看不惯的甲方很正常,只是云想把这份看不惯摆到台面上来了。王安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感谢云律师的好意,但有些支出无法节约。”卓序平静地回,“专业的人做专业事,这笔费用很值得。”
他是在变相地说她不够专业?
云想噎住,攥紧钢笔的笔身,面上皮笑肉不笑:“哦,我当然尊重卓总的决定。”
从瓴秩离开,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云想的上司和下属各回各家,该加班的加班,该睡觉的睡觉。
云想是应该回家睡觉了,但她精神好得很,心情似壁炉里的火焰,正是燃烧得最烈的时候。
她得做点儿什么,加快这团火燃烧殆尽的速度,到时候才能好好睡一觉。
云想没回家,约了一对一的拳击教练,在拳击俱乐部的场馆见。
都市白领大多数有健身的习惯,倒不是爱运动,只不过在高压工作下,维持身体素质的健康是必要条件。
同行们一般选择常规的中高端健身房,但云想觉得,健身房太温文尔雅,她需要一些更激烈的方式,锻炼之余还能解压,于是办了一家拳击俱乐部的会员卡。
云想的教练阿Kim是个健壮的肌肉男,下了班又被她call回来,他苦着一张脸:“想姐,这个点了,我还要准备去约会呢。”
“Kim,你哄我办会籍的时候,可是承诺过10-24点随叫随到的。”云想笑眯眯地拍他的肩膀,“合同上白纸黑字,不能反悔哦。”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律师。”Kim求饶,“我去个洗手间,你自己热身一会儿。”
云想已经换好了运动背心和短裤,舒展筋骨后,戴上拳套,打沙袋预热。
云想前后移动着身体,练习直拳和勾拳的组合,拳峰不停地落到沙包上。
Kim过了很久还没回来,场馆空旷安静,回荡着云想击打沙袋的声音。
有脚步声从云想身后的门口传来,她停下,转过身:“你终于回......”
一句话没说完全,因为门口站着的不是Kim,而是......
卓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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